“我便知你故意引他出手,是有这道难题交与我。”凌磬笑道,“他的外在招式不很合乎武学章法,过于机变讨巧,让人很难看出他的门派渊源。可是,内在功法却简练纯粹,纯粹到似能窥见武学心法的本源之意。”
他迟疑了片刻,眼中似有追忆之色:“我见过这样一个人,他修炼内功时广纳百家,博采众长,但他天资极高,以至于将那些心法中的浮华和装饰一点点削去,变成了他自身之道。”
“你想过天地初开时,人们与猛兽夺食,与天灾抗衡的样子吗?人以最自然的方式搏命求生时,一击中只有纯粹的力与意。那个人修炼到后来就是这样,他若再精进一步,就要达到力意融合,天人合一的境界了——那是真正的宗师。”
“我讲这些,是因为他和这个人的内功有些相似。虽然远未及他的境界,但若能潜修不辍,未尝不能与之比肩。”
先前在浮云客栈,杨缓说自己无师无派,莫说他向来满嘴跑马,即使是个诚实忠厚之人说出口,李朔方也是不信的。
武学在中原发展几百年,而今已至瓶颈期,各派体系也偏向凝固。没有师承就没有根基,修行几乎意味着一条死路。而若有人想效仿前代祖师们那样推陈出新自成派系,即使天纵奇才,也需要倾尽半生之力,绝不会如此年轻。
现在看来,真正到达自成派系之境界的,倒有可能是他的师父。
她慨叹道:“我自诩见识不浅,却从未听过中原武林有过这等高手,敢问前辈,他到底是谁?”
凌磬闻言却摇了摇头:“是我一位已故旧友。他生性不喜招摇,见过他出手的人也多已谢世。斯人已去,还请恕我不能直言。”
李朔方微笑:“不妨,听君一席话,晚辈已经受益良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何曾有收徒呢。”凌磬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他神色有些恍然,像是说给她听,又像自言自语。
李朔方正欲说些什么,忽闻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磬叔,李姑娘,方才那位少侠武功卓绝,我已同他说了,要向他讨教一番。”
李朔方转头,却是凌彻带着凌云、朱瑛二人迈入院门。
凌彻是真正地痴迷于武学之道。她方才已经察觉到,他归来时并未直接入内,而是在暗中窥探她与杨缓这场比试。正因如此,杨缓才要以气传声,为防院外的人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
凌磬道:“你尚未痊愈,还是先静养几日吧。”
李朔方也劝道:“凌前辈言之有理。我今日遇到明霄宗的弟子,已经替你要到了解毒之法,都是寻常药材,你按方配药即可,但莫忘去找连姑娘回诊三日。”说罢取出了连翘写给她的药方。
凌彻闻言微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浅淡的笑意:“谢了。我方才说的是纸上讨教,并不再会轻易与人动武。”
夜幕低垂,匡正山庄云锦堂中银烛映壁,清风穿帘。
这是山庄里一处设宴的厅堂,此刻堂中宾朋满座,皆是此次前来问剑大会的贵客。
宴会已近尾声,主座的白荆溪身着素白,笑声爽朗豪放,仍不停与宾客们推杯换盏。他身边一名年轻公子温文尔雅,言谈甚少,偶尔举箸时,余光却瞟向同桌一名绿衣素面的女子。
这年轻公子就是匡正山庄的二当家白暮寒了,他看向的那名女子却是苏木的长徒连翘。
白荆溪端起酒盏,笑中带感慨:“这些年盗匪横行,还时有猛兽拦路,连护镖的路也难走了几分。这一行当真是刀口舔血啊。”
苏木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之前听来送聘礼的镖师说,中途就有一名镖师,离队去解手后就走丢了。唉,世事无常呐。”
白荆溪:“是啊,我兄弟向来仁厚,听闻此事后一面派人去谷中查探,一面派人安顿家属,已经操心劳碌一整日了。如今此人音信全无,恐怕。。。。。。凶多吉少啊。”
白暮寒原本平静的脸却瞬间失了血色。
宴席即将结束之时,随行的宾客未动,连翘又与众人客气几句,就撤身向门口走去。片刻之后,白暮寒道是山庄中有事要处理,也匆匆离开。
“连姑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