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说话间连续几下弹指,真气已将身旁之人穴道悉数解开。那少年,应该说是少女,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绯红,不由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怎知。。。。。。”
“不说外貌,你骨架太细,手腕又太软,哪像个男人?”女子行走江湖少见这样好玩的姑娘,语气终于带了三分笑意。
不料这姑娘脸皮倒也不薄,见她叫破自己女子身份,眼珠一转索性骑驴下坡:“女侠,你提点我藏好金银已是大善,方才又救我性命,你我二人已经是生死之交。我决定了——你是好人,我跟着你,行走江湖!”
不等对方开口拒绝,又是一串连珠炮似的:“我会给你包伤口,买药,打水,煮饭。。。。。咳咳,虽然不擅长,但是撒谎,蒙人,偷银子,下毒什么的我也可以慢慢学!”
女子无语,心道除了这些本事,你恐怕还很擅长讨饶和惊讶。
“对了!三爷爷说我画技天下虽排不上第一,呃,也堪称第二。。。。。。”少女因缺乏底气说得略有些囫囵,“将来你若成了通缉犯,我也能帮你易容换面重获新生!”
“嗯,这倒是个有点用处的技艺。”既已识破这少女真身,她对女孩子向来更客气些,竟也没有很计较这成为通缉犯的祝愿。
“我叫朱瑛,今年十六,我家住余杭柳影湖畔。。。。。。”她听女子语气觉得颇有希望,正要喜上眉梢,怕对面觉得自己诚心不够,又连忙要单刀直入自报家门。
怕这缺心眼的姑娘还透露什么族中机密让人听了去,女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余杭富庶,素有九州通汇、万货归流之称,柳影湖朱家更是闻名江湖的四大世家之一,富可敌国。”
“如今家主是老家主长子朱砚心,”她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其门下仅有一名子女。怪的是,江湖人皆未见过这孩子真容,连是男是女都无从知晓,只知是昌平元年生,算来,你是朱砚心的女儿吧。”
眼瞧朱瑛嘴唇微张,似还想再说什么,女子已经一把将她捞起,目不斜视地向远处奔去。“跟我去城中客栈。我叫李朔方。”
鄂州城,金银街。
大凉开国以来,最初虽袭前朝,仍行坊市分设,但随着南方经济勃兴,市肆渐多,终至坊市不分。鄂州城是荆湖西路重镇,城中心的金银街更是市肆林立。此时红日东升,金银街街头熙熙攘攘,行人商客摩肩接踵,贩夫走卒络绎不绝,颇有几分太平盛世的烟火气。
辰时,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吱呀一声停在浮云客栈门前。车夫一身朴素短打,帽檐拉得极低,但衣着干干净净,倒把旧布穿出了几分规矩气。
帘子掀起,车夫利落下马,稳稳扶住一位女客下车。女客戴面纱,只露一双清亮眼眸。
两人一踏入客栈大门,便听得堂中人声鼎沸,或低语,或高呼,扑面而来的尽是嘈杂喧哗。
“听说了吗?匡正山庄的聘礼这两日便到!”
“谢濯灵可不是寻常女子,她不但貌冠四方,还是明霄宗最年轻的长老。五年前,谢长老才十八岁,就培育出返魂草,救下半个江湖,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如今谢长老要嫁给白二公子,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儿!”
“这纳征一过,白庄主借弟之喜,也是喜气盈门——前几日还亲自下厨做了碗喜面!这不,今年的问剑大会,凡是能通过他定下那三场测试的年轻人,便可获得白庄主亲自打造的神兵一把!”
“嘿,白庄主可是江湖有名的铸剑师。他师父你可知道,那是铸剑宗师桓璀啊!据说从前有位朝中大员多次相请,都未说动他铸剑一把。如今桓璀避世已久,白庄主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铸剑师。。。。。。”
“要一间干净客房。”那车夫轻轻一敲柜台,嗓音沙哑,不辨男女。此时浮云客栈宾客盈门,三教九流聚集一堂,这两人毫不起眼,自然也无人多看一眼。
进了客房,朱瑛摘下了面纱,扮作车夫的李朔方将那大箱笼随手放置在身边一张小方桌上,施施然伸了个懒腰。她环顾四周,这客房陈设单调,甚至有几分简陋,但也不至于无法住人。
“浮云客栈处于繁华地段,本就人流混杂。过几日那白庄主要开什么劳什子问剑大会,南下的江湖客便多聚集于此。也有些人或为贺喜或为探看热闹,候着隔壁明霄宗一纸婚讯的。恐怕各方势力已是蠢蠢欲动。”
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她继续道:“正好,这么多双眼睛相互盯着相互牵制,才更不怕有人闹事。”
“你在疑惑我明明要去参加问剑大会,为何对那白庄主如此不敬,方才还杀了一个镖局的人?”李朔方打量着朱瑛的神色,觉得甚是好玩:“我只说是去问剑大会,可没说是慕名前去。”
“你留在这,我有事走一趟,至多晌午时分便能回来。”她将箱笼里取出的一面乌木折扇递给朱瑛,“喏,一个小机关,内有袖箭十三枚。遇到危险像这样旋开扇顶就行,别慌就不会射偏。”
说罢她背上箱笼转身就要出门。
“谢谢朔方姐。你,你要去哪?注意安全。”朱瑛手指轻轻轻摩挲着那折扇。她心中满是疑问,原想一口气问个清楚。可一想到刚刚赖着别人不走,如今又受了人情,便良心发现地生出些许不安,生生按下了满腹狐疑。
“翠微山明霄宗。镖师那里抢来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我无福消受,自是送给明霄宗处理喽。”
李朔方听这小姑娘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她,清润如泉不染尘埃,语气也不由多缓和了三分。
“等着看好戏吧。”她临行前回首,眸中藏着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