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复三日,直到第七日,将近寅时,天还未亮,她帐前的烛泪层层叠叠,灯芯短短一截,想来是昼夜未敢熄。
她只觉身子沉重,睁开眼,也没有力气动弹,只有眼帘缓慢的开合,她看到了伏在床沿的卫寂,闭着眼,几日不见,竟这般憔悴,脸愈加消瘦。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在她如今的状态下成了天堑。她努力的够出手,指节依旧不能触及他的袍袖。就此作罢,剩下清醒的时间,她就静静地看着,看着眼前人的倦容。
如今,她明白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至于为何她没有被毒死,或许与自己在南桑的那十年蹉跎有关,只是她也不明白南桑人的手段。
卫寂醒时已是卯时,彼时周怀珠又陷入了昏睡。
“灵均,已经是第七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他声音沙哑,还是照常将手附于她额上,确认没有发烧,起身时却发现她的半个手掌竟伸出被子外面。
“夏太医,来人。”他大喜过望,冲出房门,刺眼的天光照的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夏太医,快随我来,看看灵均是不是快醒了。方才我醒来时,她的手动了。”
夏太医这几日早晚各来问一次诊,虽说脉象平稳许多,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敢给卫寂希望,只怕将来他会更失望。
“乡君的脉象看,却是日日都在好转,她的手动也不能证明她立刻就能醒,有很多昏厥的病人也会有因为肌肉痉挛而产生是有意识动作的情况,还请侯爷耐心等待。”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有好转,她就一定会醒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方才的惊喜也退了大半,不忘拱手谢过太医。
陪着她的时候,卫寂将她呓语的那几句诗誊写下来,留在案几之上,这几日拜帖无数,就连宫中也派了大监来问候。
“灵均,你看看这府上的拜帖都快堆成小山了,还有郡主隔日便来信一封,都等着你来拆呢。”
他俯身重新替她掖好被子,转身去试一旁的水温,想给她润一润干裂发白的唇。
回身只一眼,那紧闭的双眸真的欣欣然睁开,缓缓的抬眸,就像是刚刚破茧的蝶,还未适应脆弱的翅膀。
他手中的碗应声坠地,真的看到她醒来,他却像是忘了怎么说话,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他几乎是跪倒在床前,极小心地抚上她的脸,直到她的细密的长睫扫过指腹,他才确信眼前的不是虚幻。
脸上是笑着,捧过她的手附于自己的脸庞,她的指尖接住的是他眼角滑落的泪。
相顾无言,两两相望,便可诉尽思念。
——
又过一日,她已经能进些汤水,也慢慢有力气说话,晚间郡主几人便来探望,几人倒是想到了周怀珠此时必定虚弱,却是被卫寂的样子吓了一跳,
为伊消得人憔悴,眼中遍布血丝,他们进屋时,周怀珠正在用膳,尽管还是只能用些流食,卫寂靠在床脊由周怀珠靠着,右手举着碗,左手绕过她的肩头,从另一侧舀了一勺看她小口啜饮。
看到人来,周怀珠自然是高兴,忽又意识到,当下的场景好似不太符合卫寂平时的形象,她抬手将碗往一旁推了推。
卫寂倒不太在意,以为她是反胃,忙搁下碗,右手托着,衬在她的下巴,接着她可能会吐出的东西。
“咳,那个,你终于醒了,那个,挺好的,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好好休养…”江姝的嘴今日也不挑理,许是迫于卫寂的淫威,竟有些结巴。
薛琳琅更是满眼的心疼,忙走近榻边,取出绢帕为她擦拭嘴角。
“怎么回京才几日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咱们连着几日都说你还未醒,可都快担心死我们,瞧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周怀珠知她心疼,只能是牵着她的手,聊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