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日的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是冯相的人。”怀夕回答道,“与回京前司使猜测的不差,这太后与冯相之间也不是完全一心。”
卫寂理了理宽袖,冷笑道,
“太后说到底都是肃王之母,咱们这位冯阁老心高气傲,怎会甘心为她驱遣。只怕他二人之中,一直以来是冯相在运作。”
“如此说来,这冯家是不想让我们去查那中州的案子。可这中州距离京城甚远,冯相若要搅弄风云,怎么又回把手伸到中州。”
周怀珠手轻托下巴,静静等着两人的解答。
“冯泊屿出身名门,并非是普通的寒门子弟,当年肃王谋逆,牵连了多少世家,冯家撇的干净,先帝驾崩,新帝根基不稳,冯家势力便再行扩张,纵使中州再远,他也未必办不到。毕竟当年我父母与肃王…”
卫寂说到此处,蹙眉思索,良久的沉默,只得由怀夕打破,“其实冯相参与多少并不重要,鹰部已得到消息,两年前冯家次子冯新被贬,正是贬往中州做了个司法参军。”
“冯相看到亲子被贬竟也未发一言以护?”怀夕抿唇,摇了摇头。怀珠当下明白,即便是庶子,也不可能将他放至千里之外,即便不管他死活,也总该顾及自己的名声吧,全了大义灭亲之名,就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亦遭人口舌。如此绝情果断,想来这中州确有猫腻。
穿行半日,渐至无人之境,四面茫茫皆为碧波,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粼粼金光。周怀珠有些无聊,打开轩窗,头侧倚着窗框,身上暖融融的,不多时便打起了瞌睡。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怀夕的腿,颇有些不好意思,剩下两人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仿佛是感慨她那少的可怜的精力。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继续往窗外张望,忽见后面那雕梁画栋的宝船,发出一声惊叹。
那宝船的体积大的惊人,船舱之上足足有四层的楼房,四平八稳,在水中航行如履平地,好生奢侈。
“这是哪家的船,这般宏伟?”怀珠看着那逐渐靠近的巨大阴影,开口问道。
“是贺家的船,贺家的船运天下闻名,就连朝廷的官船都是由贺家设计制造。这一艘宝字号的,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种货运船。上头还有银字号与金字号,更为奢华,我是没见过喽。”船家的声音传进来。与大船靠近,小船的阻力明显变大,船家咳了几声,撑船明显比刚开始费劲许多。
“这船有问题。”卫寂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与怀夕交换了眼神,“按理说贺家的船只管理严格,所有船只皆是定时定航,方才那船装载的货物明显比平常多。”
“是,船只长期定量运送,这淮水又不曾换过,这一次没入水中的部分明显有上下分层,木板的消耗程度有明显差异。”怀夕补充道。
小船不比大船的航程,待三人日夜兼程上岸玉沧县时,大船上的货物已经装卸了大半。三人登岸,走进码头旁的凉茶铺子歇脚,但见即为些获得伙计跟着前头一个瘦小的也来讨茶喝,很明显那前头的便是个小头目。
周怀珠见状,忙招呼那人,“伙计,我见你那船上的兰花直直暴晒,这时令已入夏,合该避开这日中的太阳,若是兰花尚要做买卖,可耽误不得。”
那管事的见她衣着不凡,又瞅见同桌的卫寂配着剑,忙陪着笑,“这位小姐说的是,咱们负责搬货,竟忘了兰花娇贵,这就搬去阴凉处。”
“哎,等等这船上的兰花都是要卖往何处,我随兄姐来这城中投亲,正欲投其所好买盆兰花才好登门不是,若是散卖,我便想挑一株。”
管事的忙作揖:“姑娘真是折煞小人了,这是贺家的上船,咱们只负责装卸,可不敢过问买卖。不过,这兰花一向是全留给县中的花主…”说到一半,止了话头,示意他们打听也该有点表示。
怀珠转头看向卫寂,卫寂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并未起身,直直抛起,管事的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忙不迭道,
“这些兰花都是花主预定,你若有心结缘,不妨等花送入他府上,再拜不迟。就在主街西边的齐府。你们自外乡来,那里离驿站不远,几位大可休整后,等花主料理过这一批花再买,更省心不是。”
等他招呼那几位搬货的人重新回到烈日下,怀夕有些好奇地问:“小姐何故对那兰花上心,这上船超载必不是兰花的问题。”
“正如阿姊所说,你们看到了商船超载,而我注意到这些兰花一路上都在船舱面上,最多是遮上了布,若非这船舱内的货物贵重,断不至于将这娇弱的兰花置于外头。这就说明船舱内有更值钱的,或者是无关价钱,更珍贵的东西。”
“我在京中曾参加大长公主的百花宴,那些贵女聊起过,有一种兰花,名素冠荷鼎,花状似荷,朴素高雅,更是价值千金,方才我观那边的兰花品相亦是上等。那么要知道船舱内的东西所属何人,接触这个花主已是最低的门槛了。”
“可若是这舱内的东西并不以金钱论,又当如何?许是与贺家有关系的掌权人命他如此做,光认识些有钱人也于事无补。”
卫寂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这倒无妨,若这花当真娇贵,船家敢这么做,一则与花主私交甚笃,二则这钱权何时分过家,富者若无倚仗,怕是金山银山都要叫人搬空了去。”
卫寂拾起包袱,留了茶钱便去寻驿站,
“既来之则安之,明日便去见见那花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