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沈平章又想起路过一个临时包扎点时,一个腿部中弹的战士正被抬上担架,怀里紧紧揣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信封边角已经被血渍浸透。
旁边的战友想帮他把信封放进背包,他却摇了摇头,用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把信封又往怀里塞了塞。
“这是我媳妇刚寄来的,上面有我一岁儿子的脚印。”说话时,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里却闪着光。
有个刚满十八的新兵,在整理牺牲战友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块用红绳系着的平安扣,平安扣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
他把平安扣攥在手里,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他昨天还说,等打完仗就带着这个平安扣回家娶老婆呢。”
周围的战士都沉默着,有人悄悄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弹壳在掌心渐渐凉透,沈平章突然明白赵长河为什么要留下那架残骸。
不是因为它炸毁过暗堡,也不是因为它救过敢死队,而是它身上的每道伤痕,都替那些年轻的生命,记下了这场战争最残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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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时,已是深夜。
沈平章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可家里的灯还亮着。
周玉芝攥着围裙迎上来,围裙下摆还沾着面粉。
她刚看清沈平章的脸,喉咙里就滚出声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下一秒,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周玉芝摸着沈平章的脸庞,手抖得厉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被眼泪泡得发黏,抬手想抹眼泪,却忘了手上还沾着面粉,在眼角蹭出两道白痕。
虽然很想控制情绪,可看着儿子晒黑的脸庞,眼泪情不自禁又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去厨房端来刚烙的葱油饼,怕儿子回来饿。
苏小晴盯着沈平章看了好一会儿,拼命眨着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哭,他平安回来了该高兴才对。
可那股酸涩劲儿直往上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平章哥,我不想哭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话没说完,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下一秒,猛地扑进沈平章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布料粗糙的触感蹭着脸颊,她却觉得无比踏实,积攒了许久的思念和担忧,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止不住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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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平章就醒了。
“不多睡会儿?”苏小关切问道。
沈平章摇头,“研究院那边还都在等着我,我得抓紧过去。”
沈平章骑着自行车离开家属院,巷口早点摊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卖豆浆的大爷掀开木盖,白汽腾起的瞬间,能看见排队的人里有抱着孩子的母亲,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还有咬着油条看报纸的老人。
脚下的水泥地干净平整,没有弹坑,没有地雷,连碎石都被扫得干干净净。
这里的祥和,是因为有战士在前线流血牺牲。
进了海城机械厂,沈平章直接去了车间。
几十台机床整齐排列,工人师傅们戴着蓝色手套,在金属件上打磨、钻孔,火花溅在防护罩上,像细碎的烟花。
墙角的黑板报上写着“支援前线,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