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下令,但司马诚从命不违,双手摇动手中的招魂幡,瞬时地动山摇,摧枯拉朽,整座地道剧烈晃动。何月竹身后的魂灵如群鼠归巢般向中心聚集,粘合着掉落的土块与石砾组成一只庞大的多足阴影。
何月竹一怔,想起现世在余家村留宿的那夜,曾经亲眼见过司马氏鬼魂的聚合体,便是这副相互纠缠的土砾多足土尸。原来老罗小罗见到的“土龙”,其实就是他们的祖宗!
司马诚高高摇动着招魂幡,那土尸便扬起尾部朝何月竹砸下。
何月竹躲闪避开,朝司马诚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自己的血亲后代!”
司马诚摇旗的动作一滞,但何月竹眼睁睁看着墨绿色的影子缠上司马诚双手,与老人融做一体。
土尸很快紧追而来,面门隐隐约约可见人形,若是被那仿佛是嘴的豁口吞进,怕是要粉身碎骨。何月竹翻滚躲避,手中捏了三张符咒。但它的攻势过于迅猛,小道士几乎没有施法念咒的时间。
可惜没有剑,若是他有剑,还能好对付些。
连续几番千钧一发的闪身,小道士终于结成法印,左手一挥,三道符咒朝土尸投去。符咒在半途燃出青色的火球,火球又分裂成细细密密的火团,如青色的流星雨朝着土尸砸去。
司马诚摇幡的速度骤然加急,好似指挥族人闪避。何月竹的法术将土尸身体砸得坑坑洼洼,然而那些土块落在地上,与地砖融为一体很快消失不见。
何月竹忽觉不妙,下意识向一旁躲闪,果不其然从他刚刚站定的土层下尖刺陷阱般探出无数只枯槁般的人手。
如今我可不会再被你们拖着在地上爬了!
何月竹的修面刀划过一道弧度,将它们尽数切割。
再回头看那手持招魂幡的老鬼:擒贼先擒王,看来要从司马诚下手。
然而耳边呼啸而过一道疾风,那土尸又卷土重来,若不是何月竹闪避及时,怕是这一个恍神他便已尸骨无存。
何月竹重新挥出四道符咒,“急急如敕令!”然而法术的流动忽觉阻塞,有什么限制了他的施法,仔细辨别,不知何时符咒上竟缠绕了墨绿的影子,回头看完颜於昭,一道不识好歹的笑挂在脸上,果然是它在作祟。
墨绿如野草扎根在何月竹的符纸上,让他无法再使出新的法术。
何月竹咬牙一笑,可别小瞧了入殓师。等我先解决司马诚,再和你算账!
小刀在空中从左至右划出一道横线,并起二指做了一个“升”,原本已在青焰中烧作灰烬的三道符咒不知何时已经复原,飞回何月竹身前构成一道青色的光墙——这便是何月竹用修复法术特制的能够多次使用的澈牌符咒——虽说每一次重新修复,都会法力减退。但够用了!
光墙将土尸暂时阻隔在外,何月竹立即朝司马诚扑去,“司马诚!!”
却在逼近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何月竹被一甩尾拍向主棺,沥出的鲜血喷上了棺椁。
“这么快!?”
定睛一看,眼前耀武扬威的土尸居然这么快就突破了他的屏障?
何月竹余光看去,原来地上两道坑洞,土尸竟是直接钻地而来!
“不妙。。。”
何月竹捂着胸口,试图重新修复三张澈牌符咒。整个墓室却再度地动山摇,轰鸣作响。
“轰——”
仿佛他被关在一颗核桃里。有人试图砸开核桃放他出去。
“轰——!”
又是一下冲撞,碗口大的夜明珠七零八落被震了一地,好像下起了陨石雨,何月竹连忙向一旁躲避,顺着声源朝上看去,又一声轰鸣,一条吞天蔽日的黑蛇竟野蛮而粗暴地从穹顶之上破蛹而入。
它冲进主墓室,如一台压路机,不由分说碾压过墓道中的一切。留下的豁口足足有三人之宽。日光往下如聚光灯一般四溢,照得墓中一切魔鬼怪无处遁形。
“。。。蛇!?”何月竹当然能认出那是什么蛇。
就像为了回答他的呼唤,下一瞬,一道漆黑的浓影从豁口那刺眼的白光中一跃而下。如同早在一旁围观多时的看客,神经终于被刺激到忍无可忍,不由分说冲进了围场。
“吴端?!”
无端只给何月竹留了一道背影,何月竹看不出他的喜怒,只看道长剪去了原本如瀑的长发,如今黑发最长也仅仅披散在他的肩颈。以至于何月竹看得恍神,若不是身着古式道袍,他真以为是现世的道长来救他。
他断发了。
何月竹知道,断发,往往意味着决裂。
这一幕,墓中鬼魂同样始料未及。
尤其少年完颜於昭,它死死盯着道长面庞,忽然脸色大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