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带他走到六号楼的楼下,熟门熟路地刷卡进门。
在电梯里,季玩暄两眼发直盯着沈放按下“12”
层的按钮,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放已经彻底被这人弄得没脾气了,他看着季先生,眼中似是全然的无奈。
这是,吓着了?
电梯平稳地停在12层,大门打开,过厅旁边是两梯三户的格局。
沈放:“中间是一个小户型,住了一家三口,都很好说话,不用担心邻里关系。”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再问别的显得自己双商都太感人。
季玩暄无措地看着身后的沈放,很小声地对他说:“这真是巧合啊,不是我变态跟踪你。”
沈放:“……”
他似乎有些头疼,但又忍不住皱着眉笑了出来。
“知道。
你不是,我是。”
九年前的初春,他刚满十八岁,与越野车一起落在自己头上的,还有沈嘉祯新投资小区里的一套房子。
大约是终于明白过来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沈嘉祯只挑了一个中等档位的房型,但绿化环境非常好,是在矮子里拔了一个最高个的。
哪怕是这样,沈放也更愿意住在宿舍,可实习开始后学校与医院的距离实在太远,为了减少交通困难,他最终还是放弃坚持,去看了看沈嘉祯给他准备的精装房。
——人家主动给你干嘛不要啊,那不是惩罚别人,是惩罚自己。
教自己这句话的人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他有时一忙好几天,偶尔一个恍惚才会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时间会抹平一切,也许余生就将这样,他们永远也不会见面了。
他有时想起来会遗憾一下,有时不会,大多数时候则根本想不起来。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直到站在门边拿钥匙的时候,沈放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现在还有停车位吗?”
他缓缓地转过头。
对面的房门大敞着,说话的人却在他看不见的里间。
尽管如此,沈放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句对话。
“有的,先生。
但已经很少了,需要的话我可以先为您登记。”
中介一直保持着耐心与热情,而与她对话的男人想了一会儿,说了句“算了”
“我侄子很没出息,就喜欢骑自行车,买了停车位多半也是闲置,就让他骑门口的共享单车吧。”
中介是个小姑娘,笑了笑:“他年纪很小吗?正在读书?”
杨又庭点头:“是啊,所以我和他妈妈都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等他毕业回来,再告诉他还有一大笔贷款等着自己。”
这也太恶趣味了吧。
小姑娘翻着怀中的文件,喃喃念出了户主的姓名:“季、玩、暄?好特别的名字。”
杨又庭应声:“嗯,阳光暄软的暄。
他爸爸希望他做一个温暖快乐的人。”
“……”
手中的钥匙当啷掉到地上,那一刻,沈放看着对面空荡荡的玄关,心底最深处难言的情绪再度破土萌发。
在他终于相信命运不可违逆并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命运却告诉他,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甚至都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