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陶家那个私生子,哪点比得上你?人家攀上了裴鹤京,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家里大小事都顺风顺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烦躁地摘下眼镜,随手丢在桌上,重重叹了口气,指着几步开外的年轻人,恨铁不成钢地数落。
“你跟沈家二少爷耗了这么久,捞着什么好处了?给家里带来什么了?资源是拿来用的,不是让你整天鬼混的!”
向彭彭垂着眼帘,双手插在衣兜里,对这番训斥早已麻木,声音平淡无波:“您别这么说我朋友,他们是真心相爱。”
“你还顶嘴?你什么都不要,你就什么都没有!”向军又提高了音量说:“我就你们两个儿子,弟弟还小,你做哥哥的就不能多多为家里考虑?”
“爸。”向彭彭叹了口气,“你不是已经找他帮你要了两个大项目么?挣得也不少了。”
向军眼睛一瞪,“这才多少?你知不知道沈家多有钱?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能捞就多捞,讲什么清高?等沈二少结婚,你后悔都来不及!”
“结婚?”向彭彭突然抬头,“他不是没和那些女孩子接触了么?”
向军话音一滞,向彭彭紧盯着他追问:“爸,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空气安静一瞬。
“这不是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的事?”向军不耐烦地挥手,“沈家怎么可能任由小儿子就这么浪着,早就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我当初也告诉过你,趁着他对你上头,多为咱们家庭打算,你倒好,还得我这个老子厚着脸皮去要!”
“他要跟谁结婚?”向彭彭置若罔闻,只抓住最关键的问题。
“啧!”向军真是拿眼前这个大儿子没了办法,气得牙痒痒,“跟雅晶集团的千金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听说婚礼就定在年后……我劝你啊趁着还能联系上人沈少,赶紧的多弄点实在的,不然以后谁还知道你是哪根葱啊?”
向彭彭转身就往门外走,向军“诶诶诶”喊了几声,没见他回头,气得抄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了过去。
满满一杯滚水泼在后背,滚烫的刺痛瞬间穿透衣物,灼烧着皮肤。向彭彭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片刻后,咬着牙继续迈步离开。
他一路开车踩着限速回到自己的房子,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沈岭最近不太常来,向彭彭问过两次,他说是要帮家里大哥走一些应酬。
他们已经稳定了挺长一段时间,就跟一般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同床共枕、穿情侣装、手机壁纸是彼此的照片……
沈岭对他好得几乎没了底线,向彭彭半夜因为刷吃播刷饿了,抬脚踢一下旁边睡得正香的沈岭,就会很快得到一份沈二少最拿手的,外焦里嫩、软烂脱骨的烤猪蹄。
“就知道你半夜得馋,我下午就备好了。”沈岭勾起一边嘴角,弯下腰去亲吻向彭彭的嘴角,回味似地舔舔,随后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嗯,下次还可以多烤制三分钟,表皮更酥脆……”
向彭彭工作受人欺负,又不肯跟他求救,沈岭便装作不知道,私底下默默把事情解决得滴水不漏,就为了向彭彭能心情好一些,周末多跟他抱着睡一会儿。
向彭彭喜欢的,沈岭上天入地也要寻来,向彭彭需要的,不等开口就已准备周全。堂堂沈家二少爷,在向彭彭这小公寓里,洗衣、拖地、做饭、伺候洗澡、哄人入睡……事无巨细。
这些细节向彭彭没办法不心动,因为哪怕就是一杯冬日里递过来的温水,在遇见沈岭之前,他的家人都从未给他过。
他们只要他努力,要他出色,要他去办超出能力范围的所有事。他们要他付出,要他忘记自己,只做为家庭、为弟弟铺路的那块砖。
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爱过他。所以沈岭所做的一切,就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明知不安全,他还是忍不住吃下去。
向彭彭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背上的灼痛感一阵阵袭来,紧贴着湿透的衣料,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扎刺。但他感觉不到似的,或者说,这生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被狠狠攥紧的窒息感。
“雅晶集团千金,门当户对,年后婚礼……”
父亲那些刻薄又现实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刺穿他刚刚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温存泡沫。
他不是没有为沈岭当初的这类事生过气,沈岭一开始还狡辩两句,后来一提便举手投降:“不去了,绝不去勾搭女孩了,老婆,你不喜欢这些事,我就不做了。”
沈岭确实说到做到,后来的时光里除了工作,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跟向彭彭一起窝在这个房子里。
于是,向彭彭抱了侥幸,麻痹了自己:或许他们真的在谈恋爱,等时间一久,或许沈岭真的会为了他改变。
“帮家里大哥应酬……”
向彭彭低声重复着沈岭最近常用的理由,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原来所谓的应酬,是去相亲?是去筹备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婚礼?而他像个傻子一样,还心疼沈岭太累,叮嘱他少喝酒,早点休息。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发酸。手指悬在沈岭的名字上,颤抖着,却迟迟按不下去。
想听到什么?听向军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