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谦公子这是想说,东宫的坏话也许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我不知道,也许他真做了。”裴怀谦摇头,指尖捻起一根细小的树枝,在地上慢慢画着什么,“只是见过太多事,知道同一件事,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能变成两回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苏鹤龄,目光渐渐平静:“你说的那位老臣,我倒听过些零星消息。他孙儿坠马那年,京中正在查一桩贪墨案,主犯是他门生。而那位流放的高官,隐约也和此有关系。”
苏鹤龄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些?”
“虽然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游学途中总免不了听些南来北往的人闲聊。”裴怀谦一笔带过,将树枝扔进火里,“当然,这些也可能是另一种口径的传闻,并不是反驳姑娘的意思,我也是局外人,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石轮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
苏鹤龄狐疑地问:“真的?也有这种传闻?”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她对太子及其身边的人印象都不好,贡菜这件事可是实打实的困了她们苏氏两年。
“自然,若非不同,我也不会和姑娘提起。”
苏鹤龄还是印象难改。
但是她身为一个“陌生人”,对太子有如此大的怨气也不太合适,苏鹤龄只是随口说:“我也没听过你说的这些说法,也许这些事真有隐情吧。”
“不过他纵容手下索贿,还记恨苏老板当面驳斥,总不是假的吧?”
“记恨?”裴怀谦问了一声,似乎是不解。
“是,我也是听说,在那之后苏家的生意难做了两年,上贡的时候总是遇到拦路,种种挑剔……还听说太子从京里来消息威胁,说是他的不对,以后会上门赔罪呢,你说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苏鹤龄越说语气越坚定,“天潢贵胄,哪里会向一个平民百姓低头赔罪,况且这事本来也不大,不过是一个太监和商户因为索贿闹出的小事儿,他却这样大动干戈,太子会管这种小事,还不是因为打了他的脸?”
裴怀谦听着,他似乎是有些失语地看着苏鹤龄讲着这一切,刚才的话语都因此卡住,像被她的话镇住了。
听见苏家这两年被人从中作梗之后,他的眼中似乎又变了一下,闪过什么。
石轮也感觉天塌了,万般话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什么呀苏老板,您这可就是天大的误会了呀!他们简直比窦娥还冤!
那龟孙子他们一回去就已经严厉处罚了,现在还在干苦力没爬出来呢!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这误会是从哪儿来的?!
片刻后,石轮听见自家沉默的太子殿下缓缓开口,试探着说:“那也许……是真赔罪呢?”
“哈哈!皇权大过天,我是不太相信。不过太子殿下也没有理由不生气吧?苏老板可都把话放到明面上来了。”
“做生意上贡皇家中间的事我不清楚,不过也许经手的人多,容易出事的地方也多。”
裴怀谦的视线落在跳动的火焰上,语气轻了些:“若真是索贿,被驳斥是该当的。至于记恨……”他忽然顿了顿,“或许不是记恨,是觉得,这人有意思。”
“有意思?!”苏鹤龄大为不解。
苏鹤龄震撼。
这还能觉得有意思?
太子疯了?
换做她,只会觉得面刺寡人者,处极刑。
“敢在权势面前说真话的人不多。”裴怀谦看着她,“尤其是生意人,大多懂得趋利避害。她偏不,说明心里有杆秤。这样的人,若我是东宫,或许会想看看她那杆秤到底有多准。”
苏鹤龄呵呵呵一笑,骤然收敛了笑容,低声吐槽:“那你要真是太子那还好了呢。”
怀谦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京都和扬州路远,消息向来不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