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怎么这般心不在焉?可是前几日被吓到了?”
自那一日回宫路上遇刺,尤安虽毫发无伤地回了宫,太子殿下却仍旧大发雷霆了一通,连带着仅剩下的四五个护卫也因为护驾不力被各罚了三十鞭。
“若是如此,昭熙莫怕,孤已派人彻查此事,待抓到幕后主使,必定将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陆重瀛的语调仍是温柔的,可与之相反的是那双黑沉而冷戾的眼睛……
尤安勉强弯了弯唇,他怕的并非那些刺客,而是自己的枕边人。
自从知晓皇帝重病是太子下的手后,他才发现,自己低估陆重瀛了,这个男人有着不输原著里陆重行的狠辣心肠。
陆重瀛为皇后所出,因着母族的势力和相似的性情,皇帝对这个儿子倾注了比其他皇子更多的心血。恐怕连他都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死在了钦定的太子手中。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门外的奴才快步走到陆重瀛身边,弓身轻声道,“殿下,王公公来了。”
一身红衣的太监步入殿中,这位王公公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兼传话筒,代表着皇帝的旨意。
陆重瀛的手微顿,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不解,“可是父皇有什么事?”
“回禀殿下,皇帝宣您进殿。”
他虽语焉不详,可联想到皇帝病重的消息,尤安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怕是已经无力回天,要交代后事了。
陆重瀛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太子殿下陡然站起身,面上的表情像是笼了层雾,让人看不真切,“孤即刻动身前去临华殿,劳烦公公带路。”
临别前男人安抚性地捏了捏被握在掌心的妻子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皇帝派来的人还在旁边候着,尤安抽出了手,催促道,“夫君快去吧。”
待陆重瀛离开后,尤安看了眼未动几筷的丰盛菜色,即使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受不了如此铺张浪费食物的行为。
眼不见为净,他偏过头对侍女道,“把这些撤了吧。”
“是,娘娘。”话音刚落,几名宫女端着精美的盘碟鱼贯而出。
他本想去花园散散步,但还未踏出门槛便听见前来传唤的侍卫的声音,“娘娘,丞相大人到了。”
“你说什么?父亲来了?”
……
陆重瀛甫一踏入临华殿,便闻到了室内弥漫的中药味。多种草药混合而成的绵长苦涩中夹杂着些微的辛辣,愈是靠近那张龙床,气味便愈是浓郁,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
“咳……咳咳……”
床榻之上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音仿佛破败的风箱,沉重迟缓又嘶哑。
陆重瀛面色如常地步入殿中,一撩衣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太子殿下礼仪也丝毫挑不出错处,动作优雅地跪于殿前叩首。
“儿臣参见父皇。”
听见声音,年近五旬的皇帝费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从那厚重的明黄色龙纹锦被下起身,伸出的手背上嶙峋的骨头仿佛要刺穿皮肤。
期间,陆重瀛抬起了那张与年轻时的帝王两分相似的脸,他的相貌自是上乘,龙章凤姿,只是此时面无表情,只剩下全然的冷彻。
“你……你这个逆子……!”
陆重瀛微微挑眉,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拂去衣摆上沾染的尘灰,并不意外,只是问道,“父皇是何时知道的?”
“当年朕也经历过夺嫡之乱,朕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你当朕是傻子?”
皇帝扯着帷幔直起身,虚弱地靠在床边,声音嘶哑而冷厉。
“王进禄!给朕滚进来!”
从方才起就冷眼旁观的陆重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父皇不必白费力气了,没有儿臣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皇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怒极反笑。
“好……好……!这就是朕的好儿子!”急火攻心之下,腥甜涌入喉间,竟是一股血喷洒在了锦被之上。
噗——
那栩栩如生的刺绣龙纹顷刻间被染成了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