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更深露重,明日就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了,您还要参加婚宴,还是尽早歇息为好。”管家开口劝诫道。
自太子殿下大婚的吉日定下后,王爷就愈发消沉,每每枯坐一夜。他是自幼跟在赵玄父亲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看着赵玄长大的,免不了想要多嘴一句。
不料赵玄举杯的手微顿,嗤笑道,“大喜之日?”
他的声音冷得像一柄刚出鞘的,淬着寒芒的利刃。
管家从他异常的态度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身为下人,断没有揣测主子的权利。
看着他弯腰弓背,生怕听到什么大逆不道之言的样子,赵玄索然无味,他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挥了挥袖,“你退下吧,不用管我。”
几日前,他收到了一封丞相府嫡小姐送来的信,他满心欢喜地拆开,那个人的字和他本人一样好看,舒展而优美,隐隐带着锋芒,不由让人联想出那人在烛光下提笔写下这封信的场景。
但信的内容却像是一捧水,浇灭了他所有躁动的欲念。连赵玄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尘埃落定,他还在心存幻想。
「王爷近日别来无恙。
不知宣王可有娶妻之意?表妹早日便听闻王爷金玉其质,霁月光风,仰慕宣王已久……」
剩下的赵玄不想再看,无非……就是要把他推给别人。
想到这里,他袖间的手用力攥紧,力度大到在上等面料制成的华服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王爷……”
管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不是说了让你退下吗。”
赵玄并非冲动易怒之人,相反,他鲜少表露自己的情绪,管家知他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六皇子殿下求见。”
“不见……”因为酒精略微迟钝的大脑搜刮了一圈,赵玄忽地想起六皇子便是上元灯会上站在尤安身侧的少年。
那日他打道回府后便差人调查了陆重行的身份,果不其然,对方是久居冷宫的六皇子。
拒绝的话在口中转了个弯,赵玄重新给自己斟了杯酒,“等等,让他进来吧。”
“宣王殿下。”
少年姿态不卑不亢地微微俯身向他行礼。
“六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六皇子所为何事?”
陆重行开门见山道,“那一日上元灯会,被你带走的那个人。”
“我想知道他的身份。”
赵玄握着酒杯的手悬停在半空。
他半是讥讽半是冷嘲道,“怎么,他都和你一起逛灯会了,却没告诉你名字么。”
陆重行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不置可否地平静道,“有人告诉我,他的手帕上隽刻着当朝丞相的家徽。”
“所以他是尤氏一族对么,这也是他和丞相府嫡女长相相似的原因?”
闻言赵玄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滞涩。
他们二人无非都是败犬罢了,只是另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明日太子殿下与丞相府嫡女大婚,六皇子可会去?”
少年似是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一出的用意,只是冷声道,“身为太子殿下的皇弟,我自然会去。”
既然尤安有意隐瞒,赵玄很清楚,他不应该告诉陆重行的,至少不应该由他说。
但他几乎快要被这过载的痛苦逼疯。他要被迫看着心爱的人嫁给未来的储君,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的存在。
甚至那个人根本就不明白他的心意,还想把他推给另外一个人。
隐秘的恶意疯狂滋长,赵玄忽然很想知道,陆重行发现他一直寻觅的心爱之人即将成为皇兄的妻子,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痛苦的时候,看到旁人比自己更痛苦,便反而能从他人的痛苦中得到安慰。
“六皇子殿下果然不知道。”
陆重行眉心深锁,面色微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