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这棵小植株,她渴望从小试管里逃脱,去到更大的天地。
于是手里端来清水,一点点顺进这些小试管里,在没有成为参天大树前,就在这狭小的管道里努力吸取阳光和雨露吧。
“哗啦~”
风声鼓响了铁门。
沈湛兮走出军区,梁鸣问他周末是回家还是应酬,并说:“今儿早晨听了天气预报,北京傍晚刮大风。”
他拉开驾驶座车门,一步迈了上去,说:“约了科学院的吕院士见面,不好改期,你们做好防护,我今晚回来。”
“收到!”
车门一阖,打火声响。
沈湛兮的车驶入马路后,忽然打了下方向盘,往老城区的胡同开去。
吕亦莲是今宵的老师,他鬼使神差地想来问她,要不要一同去科学院。
越靠近,前路越狭窄,不是条康庄大道,他拢了下方向盘,想起今宵说的话:要想成婚,总是要舍弃些什么,若还想要爱情,那就更难了。
就像这条路一样,还是从南边的巷口进的,难。
今宵双手叠在身前弯了下身子,再低一点头就像鞠躬了。
出了办公楼,她的步子不由加快,但是又不能超过沈湛兮,退半个身位都是人情世故。
好在他虽然腿长,但步伐不快,不过今宵注意到,她来的时候是经过了一大片阳光暴晒的空地,但这会出来却不是那条路了,于是便说:“你们这儿真大,出去的路都有好几条。”
沈湛兮闻言似乎才想起来问:“北门这条路走得长一点,不过阴凉些,可以吗?”
原来首长也怕晒啊,今宵立刻点头说:“可以的,我刚才也晒了一路,都热出汗了。”
沈湛兮略微颔首,双手垂在身侧往前走。
蓝花楹,也叫蓝楹花,花语是会议室里人声轻渺,今宵听不太清楚旁人的议论,只在沈湛兮的这番话里怔愣住了不知多久,一双眼睛也看了他许久,直到站在他身旁的士兵说:“今小姐,您是不是看我们家首长看得挪不开眼睛了?”
这时沈湛兮眉头一皱,双手负在身后,侧眸看向下属,他忙抿了下嘴唇,扮作噤声,倒是今宵反应过来,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出了位置,说:“我看看我的导师来了没有……”
等那抹纤袅身影离开,沈湛兮眼神训责:“怎么说话的?不在脑子里绕一圈再讲吗?”
梁鸣说:“我已经绕了,都没直接问她是不是看上您了。眼睛这样盯着您看呢,不就是看上吗?”
沈湛兮瞳仁微动,但脸色依旧板着:“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看上」,不是看着一个人,就叫「看上」。”
梁鸣轻咳了声:“那至少得眼睛先看着你,才能有「看上」吧,再说了,您刚才那番欣赏的话,实在不像是对萍水相逢的人会讲出来的,首长,越界了。”
他最后那几个字眼放轻,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悄悄讲出来听。
沈湛兮说:“是吗?既然梁同志这么懂「越界」,不然今晚回去就拉练,突破不了防线别休息了。”
梁鸣眼瞳睁圆:“首、首长……说好的休假呢!”
沈湛兮懒得理他,往讲座首排的位置走去。
今宵似乎找到了人聊天,双手叠在身前礼貌地交谈,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这时有人来跟他打招呼,沈湛兮脚下的皮鞋微顿,然后无意继续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了和今宵不过三步远的地方。
她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他。
聊天的声音,只要用心听便能清晰。
今宵说:“老师,一切都还好吗?我听说学校最近引进了一批设备,师弟师妹们有福了。”
和她说话的是位中年女院士,鼻梁上架着镜框,短卷发已经有些花白,但神采依然奕奕,道:“也是你师兄的功劳,他在国外促进了这笔合作,你这个消息灵通呀,看来毕业后跟他没少往来,没有再一起抱怨我当年的严苛了吧?”
今宵抬手挠了挠后脖颈:“哪有,他现在在国外,事业飞黄腾达。”
导师笑了声:“他那天可是跟我说,只要你愿意,他随时都能帮你牵线搭桥,赴美发展。”
沈湛兮负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专家说:“炸药这方面吕亦莲院士最权威,就是那位穿着水墨旗袍的女士。”
沈湛兮长睫一敛,尊敬道:“还请替我引荐。”
吕亦莲正在和学生说话,忽然旁边不远处的同仁朝她又走近了过来,几乎是并肩的,显然是有事要说,等她和今宵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