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知道今宵害怕,正欲开口解释,一个嚣张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开她!”
今宵颤抖着呢喃一声“哥哥”,商湛洲听得清清楚楚。
他回头,看到单手拎着西装站在门口的少年。
斜阳初照,光影斑驳,那双紧锁的眉头蕴结着烦躁,晦暗不沈的眼色也莫名让人生寒。
沈湛兮大步上前,将手中西装扔给梅姨,俯身拎起今宵另一只手臂。
梅姨知道大事不妙赶紧避开,今宵被两人各扯一只手,虽无法动弹,身体却极力偏向沈湛兮。
“放手。”
商湛洲咬了咬牙,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今宵立刻站起身躲到沈湛兮身后,双手紧紧抱着他手臂不肯松开。
“你来做什么?”
面对儿子的质问,商湛洲拧紧了眉,他视线朝今宵偏移,沈湛兮也跟着平移一步将今宵严严实实挡住。
商湛洲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问:“她是谁?为什么叫你哥?”
沈湛兮单手抄兜,忍不住嗤笑一声:“我比她大,她不叫我哥难道叫你哥?”
“好。”
沈湛兮挂了电话,扔下手机进了浴室。
她的双膝早已跪到僵直,她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站起来,只能拖着僵硬的双腿爬到墓穴边缘,企图再看爸爸一眼。
地面石子深深嵌进她皮肤,她却浑然不觉。
她身上带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她伸手的动作落进墓穴,另一工作人员着急喊道:“别别别!别再把墓穴弄湿了!”
罗琳芳怒火中烧,一把扯开今宵,冲着今慧妍喊:“你是死人吗?不知道上前拉住她!”
今宵被罗琳芳扯得仰躺在地,雨滴直直砸在她身上,狼狈至极。
今慧妍不情不愿上前,弯腰想要将今宵拉起来,但今宵却如临大敌般慌忙往后撤了几步。
恐惧来袭的那一瞬,今宵看见了那把黑伞下熟悉的面孔。
冷峻凌厉的面庞,咄咄逼人的气势,偏生一双湖水般澄沈的眸,也许是错觉,今宵看见那双眼睛里闪过类似关切的光色,像一把伞隔绝了天降的大雨,让她获得短暂的安定。
她已经能想象到跟着大伯母回乡下的日子。
身有残疾的大伯,易躁易怒的大伯母,痴傻丑陋的堂哥,心思深沉的堂姐,还有年幼无知爱哭爱闹的堂弟。
她在这个家里是彻头彻尾的外人,能吃饱穿暖就算是大伯一家给的恩赐,她断然不能再要求什么。
可她还想读书,还想继续学乐器,还要上大学,要唱歌,要完成爸爸年轻时未能完成的梦想。
爸爸当初拼了命也要从山里走出来,她不可以就这么回去。
她的身体已经麻木,内心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她,站起来,跑过去,求一线生机。
她一把拍开今慧妍伸过来的手,踉跄着撑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
“咚”一声,她跪倒在沈湛兮身前,慌忙伸出手拽住沈湛兮半湿的裤腿,“哥哥,救救我,我不要跟她们回去,求求你,救救我。”
今宵紧紧抱着沈湛兮的腿,就像她刚才紧紧抱着爸爸的骨灰盒一样。
“哥哥。”
“哥哥。”
她仰着沾满雨水的一张脸,用哭红的眼睛望着她身前的少年,声声喊他哥哥,哭着哀求他垂怜。
她记得爸爸同她说过,沈阿姨和沈哥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仅给了爸爸很多帮助,还给她介绍了医生,联系了学校,十岁生日时,她还收到哥哥送的礼物。
那只垂耳兔很可爱,又白又软,摸起来很今服,她每晚都会抱着睡觉。
她认真地想,像哥哥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沈湛兮半垂眼眸看着跪在身前的今宵,她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穿一条白色长袖裙,垂耳兔淋了雨瑟瑟发抖,血丝遍布的一双眼又红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