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他直接将人拎了起来。“你叔可真是有钱没处花,你说这些钢琴,吉他,学了有什么用?花那么些钱到头来还不是给人打工!”
“你瞧瞧,瞧瞧,这吉他一把还不够,整整五把!大的小的红的绿的,不都一样吗?!这还能弹出个花来?!真是钱多烧得慌!”
“乐器应该可以卖二手。”
“是吗?往哪儿卖?能卖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回头找人问问。”
一起陷进沙发,少女的眼泪已浸湿他肩膀,他往后靠,今宵也跟着趴他身上。
沈湛兮双手一摊,一副任由今宵哭闹的无奈模样,好在今宵的情绪一经发泄,很快便能恢复,听她稍稍收了声,沈湛兮才问:“为什么哭?”
今宵下巴抵在他肩上,一说话脑袋也跟着上下,“哥哥你不要我了么?”
沈湛兮觉得诧异。今宵在昏沉中听见这番对话,一睁眼,窗外白光刺进眼眸,她抬手挡了挡。
昨日在墓园淋了很久的雨,回来路上她就开始发烧,她记得大伯母给她喂了药,但从昨天到现在,她水米未进,气息轻得像将死之人。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她发现她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小夏被,长发垂在沙发一侧,还是被雨淋湿时那一绺一绺的形态。
放在钢琴上的小时钟走到十一点,她已经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可再次醒来,她并没有感觉好一点,眼皮很重,头还是很痛。
“嚯,你这小叔可真舍得给那赔钱货花钱,满柜子的衣服裙子,啧啧,还都是牌子货!”
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
今宵和爸爸租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两室一厅,房间很小。
无窗的小房间加装了隔音棉,被爸爸改成了乐器房,她这些年一直和爸爸住在一个房间,所以她不难想象为什么今天会在沙发上醒来。
“这外套你是不是能穿?你试试?”
窸窸窣窣一阵穿衣声,今慧妍应:“有点小了。”
“这个呢?这个短袖小点也没事,街上的年轻人不都喜欢穿这种款式?快试试。”
又是一阵窸窣。沈湛兮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还下着大雨,司机替他撑伞时被路人撞了一下手臂,雨伞歪斜,伞面的雨水落了他半身。
他抬眼望了望天,突然想起来今天是7月3号,是今沈远下葬的日子。
刚才撑伞这一幕,若是换成今沈远,必然不会让他淋湿。
司机连声向他道歉,他愣怔着出神片刻,反应过来后,嘱咐司机去墓园。
其实这个时间点他并不应该出现在墓园,今沈远作为他母亲的专用司机,车祸一事,疑点重重,沈丽现在还躺在ICU,警方也还未排除今沈远的嫌疑,他不该去。
但比起回家面对那位高高在上的董事长,他更愿意冒雨去墓园走一遭。
也算是他的私心吧。
一想起那个男人在黄昏下听着加州旅馆与他畅聊音乐时的神采奕奕,他忍不住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今沈远今年才36岁,还有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女儿。
这些年今沈远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长大,如今他出了事,也不知道他女儿有没有着落。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笑,这关他什么事?
他一时后悔,想要让司机返程,但车已经堵在去墓园的路上,想了想,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去看一眼,道个别。
细想起来,他第一次见那个小姑娘也是在这样的暴雨天,那天的雨来得很急,他在学校左等右等不见车来,有些恼。
后来今沈远撑着伞姗姗来迟,说他女儿在学校受人欺负,老师找他多说了两句,这才耽误了来接他的时间。
他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他知道今沈远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便也没说什么。
但在临上车前,今沈远同他说:“我女儿今天哭得很厉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没问过少爷便私自将她接上车了。”
他闻声偏头,今沈远赶紧解释:“我女儿很乖的,我已经嘱咐过她,绝不会打扰到少爷,我先送少爷回家。”
他那时感觉有些冒犯,他不喜欢先斩后奏,但人已经接上了,他也不可能将人赶下车去,便又沉默。
因为这番插曲,他上车时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瘦小的身躯套着条宽松的白色长袖裙,双马尾淋了雨软趴趴垂在肩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哭得红红的,皮肤很白,很薄,感觉稍微一捏就能起红印,像只瘦小又可怜的垂耳兔。
那垂耳兔看到他时,身体有沈显的瑟缩,他唇角一抽,他有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