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皇上往后宫去的频次渐渐匀了些。许是入宫日久,内外诸事稍定,那份初登大宝的紧绷劲儿松了些,圣驾临幸各宫的日子便也有了规律。这日苏培盛在养心殿外侍立,听着里头皇上与张廷玉议完事,便轻声回话:“万岁爷,晚膳传在哪儿?”“翊坤宫递了牌子,碎玉轩也备了新制的点心。”皇上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去翊坤宫吧,前几日刚去过碎玉轩。”如此一来,一月之内,华妃宫里总能得三四次圣驾;甄嬛这新宠也不遑多让,次数不相上下;便是安陵容,一个月里也能蒙皇上召见一两回,虽算不得盛宠,却也断不了恩露。余下的几次,或是翻了富察贵人的牌子,或是去景仁宫陪皇后用顿膳,六宫之内,倒显出几分平和来。这日众妃在御花园伴驾赏花,皇后看着满园春色,笑道:“皇上近来操劳,还能匀出精神来体恤各宫妹妹,真是我们的福气。”皇上望着花丛中说笑的甄嬛与淳常在,颔首道:“都是朕的子民,理当一碗水端平。”华妃在旁接口,语气带了几分娇纵:“皇上说的是,只是臣妾瞧着,这园子里的花再艳,也不如添个小阿哥、小公主热闹。”这话戳中了皇上的心事,他眉头微蹙,没接话。甄嬛忙打圆场:“姐姐说的是,只是子嗣缘分天定,皇上与娘娘们洪福齐天,总会有的。”淳常在也低声附和:“莞姐姐说的是,我们都盼着呢。”众人说着话,眼底却都藏着几分隐忧——入宫这些日子,虽各有恩宠,却始终不见哪位主子有孕的消息。这后宫的祥和,终究像缺了块最要紧的拼图,美得有些不踏实。待皇上起驾回宫,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对剪秋轻声道:“圣心虽匀了,可这龙裔之事,终究是头等大事。”剪秋垂首应是,心中却知,这看似平静的后宫,怕是还得为这事儿起波澜。剪秋何等通透,此刻却只作浑然不觉,垂首侍立一旁,连眼角余光都未敢多瞟。回至景仁宫,皇后卸下凤钗,斜倚在铺着墨色绒垫的宝座上,望着窗棂外枯萎的芭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幽幽开口:“剪秋,你说,这阵子我并未插手后宫诸事,为何这龙裔的影子,却半分也无呢?”剪秋上前为她续了杯参茶,低声道:“娘娘宽心,子嗣之事本就讲个缘分。”“许是时候未到,再者各宫小主年轻,身子骨总要慢慢调理才是。”皇后轻叹一声,目光沉了沉:“调理?怕是都在偷偷寻方子吧。”果不其然,这几日后宫里,悄默默地掀起了喝药调养的风气。长春宫内,江贵人正看着太医送来的药碗发愁,春桃在一旁劝道:“小主,李太医说了,这药温补不伤身,调理好了身子,才能……”“我何尝不知?”江贵人蹙着眉,用银簪拨了拨药汁,“只是这后宫的汤药,喝着总叫人不踏实。”话虽如此,终究还是仰头饮下。翊坤宫内,华妃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推到一边,不耐烦地说:“什么滋阴补阳的方子,本宫看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颂芝忙劝:“娘娘,这可是李太医特意寻来的古方,说是前朝娘娘用过的,灵验得很。”华妃瞥了一眼那药碗,终是没再动。储秀宫里,安陵容正小口啜饮着汤药,那药味极苦,她喝得眼圈发红。锦绣在旁道:“小主,这药虽苦,却是好东西,听说能助孕呢。”“等小主有了身孕,地位便不同了。”安陵容点点头,握紧了拳——她太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地位了。咸福宫内,沈眉庄对着药碗出神,采月道:“小主,这是太后宫里赐下的方子,说是最是稳妥。”沈眉庄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望向窗外,心中暗道:若真能有个孩子,或许就能离这纷争远些了。各宫小主心思各异,却都抱着同样的期盼,每日按时喝药,盼着那能改变命运的喜讯早些降临。只是这深宫之中,缘分二字,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碎玉轩的海棠开得正盛,甄嬛斜倚在窗边翻着新得的诗集,见皇上的明黄轿辇远远过来,忙起身迎出去,眸中盛着亮闪闪的笑意:“皇上怎么这会子来了?”皇上携了她的手往里走,笑道:“刚在养心殿批完折子,想着你这儿的茶好,便过来坐坐。”他随手翻了翻桌上的诗卷,“又在看这些?”“不过是闲来无事解闷罢了。”甄嬛为他斟上雨前龙井,指尖划过茶盏时带着几分羞怯,“能时时见着皇上,臣妾便心满意足了。”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的温存,倒真没心思细想子嗣之事。虽说诞育龙裔能稳固位分,可皇上待她这般亲厚,嘘寒问暖从不间断,这份恩宠已让她觉得足够珍贵,哪还容得下其他杂念?储秀宫的养和殿里,安陵容正对着一面小镜轻按眉心。,!前些日子月信紊乱,身子也懒懒的提不起劲,她私下里曾悄悄盼过——莫不是有了?可等了些时日,月信虽迟却至,她让雪松取了脉,自己又对着医书细细琢磨半晌,终究只是虚惊一场,不过是气血亏虚罢了。“小主,该喝药了。”锦绣端着药碗进来,见她神色黯然,轻声道,“江太医说了,把身子养好了,总会有好消息的。”安陵容接过药碗,苦汁入喉时,心里也泛起涩味:“我知道。”只是那份落空的期待,像根细针,时时刺着她。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喃喃道,“若能有个孩子……哪怕只是个格格,也能让我在这宫里站稳些吧。”延禧宫内,富察贵人正对着一纸秘方出神,那是家里托人辗转送来的求子方子,字迹娟秀,写着需在月信干净后三日用特殊香料引皇上前来,再配合汤药服用。“小主,这方子真的管用?”贴身宫女桑儿有些犹豫,“万一……”“怕什么?”富察贵人抬眼,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富察家在旗里的体面摆着,皇上总要看几分情面。”“只要能让皇上过来,余下的事便顺理成章了。”她将方子折好收进锦盒,“去,把那盒安神香点上,再让人往养心殿递个牌子,就说我新得了些上好的碧螺春,请皇上过来尝尝。”桑儿应着去了,富察贵人望着铜镜里自己姣好的面容,暗暗攥紧了拳——这后宫之中,唯有子嗣才是最可靠的依仗,她断不能输。皇上晚间果然驾临延禧宫,富察贵人殷勤侍奉,言语间透着几分柔顺。皇上知她心思,却也不戳破,富察家在前朝尚有分量,给些体面总是应当的。只是夜深离宫时,他望着天边残月,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这后宫的心思,终究是越来越重了。:()安陵容重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