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模像样地一起举杯,喝完一杯,又立马续上,红酒的香气缭绕,台球也开了局。
没轮到的人等在一旁的沙发上,宋浩辰一边抿着酒,一边闲聊:“对了,景昀,我的申请通过了,你呢?”
“什么申请?”赵景昀问。
“埃兰蒂斯的首都萨费尔大学的申请啊,”宋浩辰说,“我爸说赵叔叔给你申请的也是这所学校,你的成绩比我好,应该也通过了吧?”
提起这个,赵景昀又是一阵心烦:“不知道,我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个学校?”
他还没说话,正在打台球的男生回头笑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申请欧蒙缇的国立美术学院,听说那里的漂亮姑娘很多哦。”
“你是冲美术去的还是冲姑娘去的?”
“都一样,不都是去追求美吗?”
他们说着笑闹起来。
赵景昀垂着眼没接话,脸色不佳。
宋浩辰劝道:“首都萨费尔大学挺好的,等过去了,咱们还能一起玩儿呢,你就别跟赵叔叔较劲了。”
“我不是为了跟他较劲,我只是不想被这么安排。”赵景昀低声说。
“我真不明白,”郑宇和靠在沙发背上,喝得有点多了,说起话更没顾及,“赵景昀,你到底有哪儿不满意?赵叔叔如果是我爸,我可就开心死了,钱都给够了,还从来不管你。”
“说真的,景昀,赵叔叔已经对你很好了。”宋浩辰也说。
赵景昀看了他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你想想,你妈妈去世那么多年了,赵叔叔没有续弦,也没有在外面养女人,更不用怕从哪里冒出来个私生子和你争家产,以后公司全都是你的,这还不够好吗?”
赵景昀本来还想争论两句,听完这话,彻底没有聊下去的心情了。
郑宇和一下坐了起来,深感共鸣:“还说呢,我妈请的那个侦探又发现我爸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肚子里都已经怀上了,要是再晚点儿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宋浩辰笑道:“你看,你眼前不就是个例子?”
郑宇和又靠了回去,余光瞥着赵景昀,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现在不知足,等哪天赵叔叔真领回来个私生子,你就知道后悔了。”
赵景昀不想再听了,站起了身,刚好一局台球打完,输了的那人将球杆递给他:“来,轮到你了。”
赵景昀没接,说:“你们先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郑宇和收回视线,冲宋浩辰耸了耸肩:“看,又不乐意了。”
下了楼梯,走出俱乐部的大门,只见夜色沉沉,街道上华灯四起,因为滨临汉水,许多人结伴沿着长街漫步。
赵景昀穿过街道,走到河边,靠上栏杆,看到路灯映在水面上粼粼闪动的光,一阵风吹透,酒意上涌,他盯着水面上的光点,视野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宅院一扇扇窗户亮起的灯。
以前不是这样冷清的,他想。
在他小时候,乌尔里希医生和他来自戈洛帝国的整个医疗团队都住在家里的时候,当他放学回来,一路上碰到的医生和护士们纷纷用蹩脚的华殷语和他打招呼,他一边回应着,一边快步跑着,跑进主楼大厅,跑上楼梯,跑到那扇房门前。
自从记事起,妈妈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她患上了肺结核,也就是俗称的肺痨,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让她不能迈出房门一步,让进入房间的医生和护士需要做一遍遍的消毒和防护。
除了那张照片,他对妈妈最深的印象,是那扇红棕色的房门上木蜡油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小男孩捏着书包的背带,喘着气停在门前,敲了敲房门,期待地听到门内响起脚步声,里面的人走到了门前,蹲了下来,同样敲了敲房门回应。
赵景昀笑了起来:“妈妈,我放学回来了。”
隔着房门,宁锦含着笑意的嗓音也响了起来:“景昀回来了,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呀?”
她问他午餐吃了什么,问今天学了什么课程,赵景昀一一回答了,又跟她讲在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
晚饭过后,赵景昀坐在房前的地毯上,靠着房门,听房内的宁锦念故事书,她念得很慢,时不时会停下来咳嗽,赵景昀认得字多了一些,便自告奋勇由他来念,宁锦也靠着房门,耐心地听着,偶尔纠正他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