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又变安静了,好像方才殿内的喧哗就是一场梦。
月光洒下来,照在了地面那具姿势诡异的尸体上,也照在了独自站在殿内的那个孤寂身影上。
一名同样着黑衣的抱剑女子就在这时突然从殿内阴影处悄无声息地走出,又行到温盛宜身旁。
“阿繁,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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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燕国景乐十年五月十一日夜,段王因知晓皇帝欲立楚王为太子,集结段王府两千人马夜袭皇城,公然入明德殿弑君。
幸而楚王及时进宫擒拿段王,陛下驾崩,楚王白知清以先帝圣旨称王,年号盛安。
楚王继位三日后,一名女子敲宫门外登闻鼓,自称是五年前已逝的先帝时期长河长公主之女清木县主,言有要事上达天听,帝宣。
清木县主在朝堂上拿出确凿证据状告先帝在十一年前的宣州卢县抗洪一事中加害其父而致其惨死,先皇后因嫉妒其母美貌而多年持续下毒以致母亲突然暴毙。
甚至连她自己五年前的意外“死亡”也盖因先帝察知自己已知晓了双亲的死而暗中命人在长公主府内放火,幸而自己大难不死得一江湖人士相救,五年来一直颠沛流离。直至不久前听闻先帝已逝这才日夜兼程入京,只求为全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群臣皆惊,新帝亦然。他沉默地看完清木县主的一项项铁证,于朝堂之上发了自己称帝后的第一场怒火。
后群臣上奏,新帝下令追封先帝为“燕灵帝”,赐庶人柳氏皇室禁药“百年香”,又直言温盛宜的一切遭遇皆为皇室因果,特以长姐之礼待之,封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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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冷宫的道路上,温盛宜与翼鱼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翼鱼是她从小到大如亲姐妹般看待的人,她只信她。
风声萧萧扫过宫墙,一路上由磅礴恢宏到寂寥萧瑟的景象似乎也暗指了那位皇后从权倾一时到如今惨淡死亡的落寞结局。
经过宫门口时,她还顺手拿走了门口侍卫腰间的佩剑。
昏暗狭小的房子里,曾经的先皇后,如今的庶人柳水意正静静地坐在窗前,听到院外的动静,她转头看去。
“没想到竟然是你。”
沙哑无力的声音与从前母仪天下时的威严截然不同。
“他白元玄都没认出来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柳水意缓缓起身,从窗边走到殿门口,她眼中的高傲不再,如今只有癫狂的恶意,她淬着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温盛宜的眼睛,说话时的声音却轻飘飘的:“我一直都记得你啊,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她将目光从温盛宜身上收回,仰头看着这一方被高高的红墙围起的幽暗逼仄之地,蓦地笑出了声又怒吼道:“你们这一家人我都不会忘!”
温盛宜从前就知道这人是个恶毒的疯女人,如今更不想与之多话,她拦下了要挡在自己身前的翼鱼,抱着臂靠在院中的树旁,也不去看眼前人,拨弄着树枝干问道:“所以,你给我母亲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只是还没等柳水意说话,冷宫偏殿里却突然冲出一个宫女,被翼鱼拦下来之后,那人便顺势跪在了地上。
温盛宜认出了那人,那是从前跟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春华。
嗯?
她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柳水意如今都成快成死人了,竟然还有人愿意留在她身边照看?这主仆情未免也太感天动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