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太后还政于献王那断不可能。”南启嘉思索片刻,“虽不能给贱籍户绝对的公平,倒是有法子解他们当下的困苦。”
殷昭说:“哦?讲来听听。”
南启嘉道:“做工被压价那是你情我愿的事,这很难在短时间内改过来,但你何曾听说哪样东西因为是常信井里做出来卖的,就要比寻常人家做的便宜一些?”
“你是说营商?”殷昭很快会意,“也对,那女子在酒楼打杂便是因为没有擅长的手艺,若她有一技之长,何愁养不活自己和孩子。”
“等我回去,让幸月带来人把她接回南家,连带她的女儿也一同带走,看香兰街有没有私塾肯收女学生。”南启嘉说,“也只能做这一次,常信井像她们这样的比比皆是,南家不缺家仆,再多来几个就没法子了。”
殷昭琢磨半晌,说道:“确实很难。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世人习以为常,莫说肃国,放眼中原四国,也找不到哪个地方有女子能如男子般行商做官,寻常手艺人也不愿将安身立命的本领传给女儿,所以无娘家和夫家可依靠的女子,只能做些体力活儿,根本养不活自己和子女。
“再说她女儿。因中原四国都是男子入仕,鲜有个别女子被破格选拔为女官,也只能关在宫里,协助皇后宫妃处理宫务,就算如此,女官之职仍是万里挑一,官宦人家尚且不会耗费时间和闲钱供女儿读书入仕,遑论普通百姓?
“大多数女孩子就如同那妇人的女儿一般,一生都没有踏足学堂的机会。”
两人越说越沉重,好不容易溜出来的好心情散了个干净。
天色渐晚,南启嘉又是偷偷爬狗洞出来,不敢在外久留,便问殷昭:“师兄你住哪里?前几次都是你送我回家,让我也送你一回。”
“又要分开了么?”殷昭一怔,眼底染上寒霜,很快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就住在礼宾院,离南府不远。”
他国使臣或是皇室到皇都,落脚礼宾院,等于有了皇家保障,若是在礼宾院遭遇不测,可将责任直接归于该国朝廷。
早前肃太后命慕容悉行保护之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安排禁军全天守卫礼宾院。
待行至礼宾院,已彻底入夜。
南启嘉揉了揉眼睛,问道:“师兄,我看不清楚,门口是不是有人啊?”
殷昭捏了把腿侧边的衣料,眸色阴冷,双腿定在原地似的不愿挪步。
南启嘉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了,礼宾院大门下的确站着个人,而且不是旁人,正是被殷昭拒婚的永安公主。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南启嘉谨记家人所教的君臣礼节,向公主行了臣礼。
永安公主高贵骄矜,因太后过于强势,她同肃皇都不善言辞,只唯母后之命是从。
南启嘉同她问好,她竟神思恍惚,一时间忘记叫她平身。
此举惹得殷昭极为不快,他抬起南启嘉的胳膊,使她与慕容长定视线齐平。
“不知公主夜间造访,有何要事?”
“见过虞皇,我……”慕容长定垂下眼睫,“春日宴,虞皇说……我想问,虞皇所说的那位女子,是否为我肃国女子?”
她性情内敛,问出这几句,已耗费了极大勇气,没等殷昭回答,便满脸红透。
“我的心爱之人是谁,”殷昭冷眉冷眼,“与公主殿下又有何干系?”
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的答复会如此干净利落不留情面,慕容长定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目光呆滞。
此刻气氛沉寂,南启嘉知趣地默默走开,与慕容长定带来的侍女一起,木桩似的戳在一旁。
两两相望,泪水爬满了公主娇羞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