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春日,一行车马沿大路南行。
车队当先一黑一白两骑骏马,气象非凡、雾鬣飞扬,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骑良驹。黑马上坐着个黑衣青年,二十三四岁模样,背负长刀,眉目俊朗,颇有英悍之气,白马上乘的却是个二十出头的俊美少年,穿一身素色绸衫。
时过两年,宁家山庄重建业已告竣,萧尽与宁承轻外出雇用人手,采办陈设器物,此时已在回程路上。二人骑着马,一路走一路说笑。
萧尽道:你累了没有?前面就到临安城,咱们找个大客栈住下,歇几日再走,有个十天也就到家了。宁承轻笑道:你一天问我几遍累不累?
萧尽道:你不常骑马,累了就坐车,我在车边也能和你说话。宁承轻道:我非但不累,还能和你比比谁骑得快。说罢扬鞭催马向前疾奔。萧尽怕他跑得太快摔下马背,忙也追去。
此地离城镇不远,大路平坦,又无盗匪出没,二人放心奔驰,一路来到城下。萧尽有意落后让宁承轻得胜,奔到跟前一勒缰绳,见他面色微红双眼含笑,说不尽的俊美潇洒丰神如玉,心中自是喜爱无限。
宁承轻道:伙计赶车走得慢,不等他们了,左右知道歇宿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咱们先寄了马匹去城里转转。萧尽知道这几日要到临安,一路与伙计闲聊,都说临安城里的凤笙楼远近闻名,是往来客商必去的大客栈,自不会有错,于是和宁承轻先行一步。
到了凤笙楼下,二人见客栈背靠长街,宽阔气派,朱门三面敞开,正门上金漆招牌光耀夺目,人在楼下已能听见楼里刀杓声响,闻得到酒气肉香。
萧尽与宁承轻衣着体面,店伙一眼瞧见十分殷勤迎出门来替二人牵马。
宁承轻道:还有空房没有?店伙道:有的是,公子要上房,小的这就打扫出两间来。宁承轻道:两间不够,得要十间,一会儿我还有伙计过来,你楼下库房也空个一间给咱们存货,要住两三日再走。
店伙问道:都要上房么?宁承轻道:都要。店伙心想主人家自己住得好些也说得过,伙计又凭什么住上房,但他好歹在大城大店招呼客人,见惯世面不以为意,笑盈盈将人迎进去,立刻张罗客房。
萧尽上得二楼,拣张临窗雅间的桌子坐下,找小二要酒菜。
宁承轻道:今下笋嫩味鲜,要一碟闷春笋,黄泥煨鸡,荷叶蒸肉,择嫩芽的莼菜炖火腿汤,还要豆芽炒河螺,桃花糯米糕,酒要新酿的青梅酒。咱们赶路饿了,有好的快先送来。
小二道声好,将酒菜名一一记下,速去置备。萧尽解下拒霜放在桌上,隔窗一望,见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水波潋滟画舫如织,岸边烟柳笼纱莺啼阵阵,好一派江南春色水乡风光,如人间仙境一般。
宁承轻道:河中泛舟景色更好,一会儿咱们也坐船去。萧尽道:你不会水,怎么爱坐船?宁承轻笑道:我掉进水里会有一只不会水的小狗子扑腾着救我起来,我自然不怕了。
萧尽想起往日两人落水狼狈模样也觉好笑,又想自己与他两相爱悦始终不渝,他若遇险自当奋不顾身。
二人眺望城中热闹街市,说笑一阵,小二赶着将酒菜送上桌。正吃喝间,忽然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传来,雅调清幽煞是动人。
宁承轻转头见楼下有个抱琴少女正在卖唱,身旁另有年长笛师为伴。他听一会儿道:不愧是江南大城,没酒楼客栈卖唱也能有如此清音雅奏,咱们听听罢。
那少女唱道: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朝花谢,明朝花谢,白了人头。乘兴两三瓯,拣溪山好处追游。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萧尽从小在赤刀门习武练功,绝无闲暇到酒楼戏院听曲看戏,不知她唱的什么,只觉姑娘歌喉清丽,曼妙中又有一丝惆怅,动听得很。
宁承轻道:曲儿唱得别有韵味,等他们上来该给赏钱。正说着,歌声一歇,少女低声道:客官要听的小曲,我唱不来。
萧尽往楼下张望,见一个锦衣男子背对自己,伸手抓住那姑娘的手笑道:怎么不会,这里卖唱的人人都会,你要不会,跟我去众仙楼,让那里的姐妹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