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她心里百转千回还没转完,厢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贺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侯爷吩咐,请您移步登船。”
乔淞月第一反应是抗拒,对她而言,那艘散发着诡谲气息的大船比起驿馆的院子更像一座牢笼,是座水牢。
浩瀚水面苍茫茫,她不识水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旦上了船便再也无法逃脱,更无法随意走动,她不想去。
可是她清楚自己根本没得选。
院门处把守的侍卫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乔淞月跟着贺尘,走向了那艘深渊一般的大船。
清晨的河风带着水汽吹拂在脸上,寒心彻骨,脚下的跳板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发出闷闷的声响。
乔淞月踏上甲板之后,看了看周围环境,这上面空间宽阔,却冷清至极,只有数名盔甲侍卫伫立在船舷两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可能都是贺尘带出来的兵吧,跟他一个调调,乔淞月眼前仿佛看见了好几个贺尘站立在这。
贺尘不知道她心中非议,无知无觉走在前面,引着乔淞月穿过甲板,走向船舱入口。
入口处的木门大开着,里面有一条光线昏暗的地下通道,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头,有一扇紧闭的浮画大门。
贺尘在门前停下脚步,对着乔淞月低声道:“夫人请进,侯爷在里面等您。”说完便退后,身影迅速隐入了通道的黑暗里。
乔淞月望着眼前紧闭的门,心里有些发慌。
毕竟门后等待她的,是那个颈间带着她划破的伤口,脾气秉性又捉摸不透的可怕男人。
无奈她没有像贺尘那样的本事,把自己完全藏起来,既然左右逃不掉,便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熟悉的药香沁入心脾,门里是一间宽敞的舱室,布置得很简洁,有点像侯府的书房“宝墨斋”。
船壁镶嵌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地上铺着深色的厚绒毯,踩上去寂然无声,靠墙是一张宽大的沉色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几卷书册,书桌后面是一张宽大的榻椅。
上面坐着戚鸣毓。
他领口依旧紧紧扣着,遮住了包扎,只露出一小截冷白的脖颈,他微微向后靠着椅背,支着额角,闭眼小憩,脸在夜明珠明亮柔和的光线下,像一张上好的宣纸,眉如墨画,丰姿绝俗。
哼,他确实生了一副很会迷惑人心的俏脸,有时候看起来乖巧极了,可惜心却是纯黑纯黑的。
舱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船底水流轻轻拍打船体的“哗哗哗”声。
乔淞月站在门口看着他,心中滋生出恨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安。
她该拿眼前这人怎么办才好?
戚鸣毓支着额角的手,一根修长的食指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疲惫,他没有睁开眼睛:“关门。”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跟戚鸣毓独处,乔淞月看了看身后敞开的舱门,又看了一眼门外通道里的阴影,贺尘肯定守在这,于是认命用力关上了门。
“咔哒”门栓落下的轻响,像是给这座移动的囚笼加上了一道牢固的锁,也隔断了外界的光线和气流,空气变得格外沉闷,舱室里只剩下夜明珠灿烂幽冷的光晕,和他们两个大活人。
说起来,俩人之间虽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但每次见面都分外眼红,两次三番交手,乔淞月愣是处处下风。她站在门边,警惕地注视着椅子里那个看起来很疲惫脆弱的男人。
戚鸣毓依旧是支额的姿势,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一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乔淞月掌心的烫伤在寂静中传来阵阵跳动,弟弟的小脸在她眼前闪过,看着眼前这个掌控着弟弟生死的男人,她忽然变得焦灼起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艘船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他要带她去做什么?
弟弟虽然暂时安全,仍在青山书院,但继母孟氏及其背后势力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必须知道戚鸣毓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仿佛心有灵犀,戚鸣毓像是感觉到了她心中的焦灼,缓缓睁开了眼。
俩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视线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交锋。
乔淞月暗自发力,不能像之前那样废物了,她不能输,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眼中燃烧着宁死不屈的花火。
可能觉得她有点幼稚,这次反而是戚鸣毓先转移了目光。
他抬手,指向书案一角,那儿有个打开的小匣子,放着那张微微泛黄的素色信纸。
乔淞月心头火起,又是它,那张像诅咒一样的信纸,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戚鸣毓唇角弯起,拿出信纸对着乔淞月:“夫人,此次霖川之行,承毓不忍让你饱受舟车劳顿之苦,这艘船,便是你我的新‘府邸’。而这张纸上的东西,便是夫人此行唯一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