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证明她的猜想一般,观潮剑光大盛,不仅压制了恶鬼,就连暴躁的怨气也平静下来。裴萧早已脱了力,手中使不上劲,剑也握不住了,苏寻赶忙扶住他,观潮也向下将黑剑托起,将它稳稳带到了地上。
苏寻怕他死了,把钱忘得一干二净,三两下掏出一颗丹药来递到他嘴边,裴萧却拂开她的手:“死不了。”
苏寻道:“最好是,别到时候你成了这里边的一分子,我不是更出不去了?”
裴萧平复下来,正想怼她两句,却看见地上交缠的黑白两剑。雪白的剑身垫在黑剑底下,更衬得其皎洁无暇。
裴萧将剑拿起,端详片刻,道:“观潮?”
苏寻条件反射地去看云若,还好还好,她没什么反应,应该不知道观潮。
她一把将剑夺过来收入剑鞘:“对,就是观潮。怎么?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是不是又要说她曾经是多么多么牛逼,现在又是多么多么废物?这话但凡知道观潮的人都会跟她提这么一嘴,她都听免疫了。
裴萧却没有接着怼她,而是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良久,他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从哪得到这把剑的?”
苏寻道:“师父送的。”
在裴萧略带疑惑的眼神中,她又补充一句:“没想到吧,其实我是隐藏的大神,之前在宗门里排名第一,师父看我前途光明,有得道之才,特将此剑赠予我。你不会看上我这把剑了吧,我告诉你啊,这剑是我的老战友,我不会把它交给你叫它跟着你受苦的。”
裴萧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词,再不言语了。方才场面乱成一锅粥,此时归于平静后又陷入了茫茫的黑暗。
苏寻不想再开一张符纸了,那玩意儿是真要钱啊,她已经用出去两张,只剩一张,不能再这么挥霍了。
正愁没有照明的,照明的就来了。那盏红灯笼从远处悠悠地飘过来,像是看他们打完了过来看笑话的。裴萧心情烂透了,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给那灯笼再捅一剑。灯笼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在半米开外停住不动了。
苏寻耳尖一动,就在刚才,她好像听到了一声银铃般的少女的笑声。那笑声转瞬即逝,如同隔着一层雾,叫人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苏寻四下张望,没见着有人,又看向灯笼。
不会是,它吧?
她看向灯笼,灯笼竟慢慢转了一圈,虽然它四面都是一个样,但苏寻就是感觉它像一个少女,凑完了热闹又古灵精怪地转过身,好似要引着人往前走。
“怎么感觉它要我们跟着它走?”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苏寻也和她有相同的看法,反正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了,走不出去最后也会死在这儿,不如跟着这唯一的光源,看看它想把他们带到哪去。
三人一抬脚,灯笼就往前飘,果真是要引他们走。苏寻心头砰砰直跳,也不知这一跟究竟是福是祸。黑暗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过了多久已然不清楚了,苏寻只记得她走过很多根立柱,黑暗依旧望不到尽头。
突然,灯笼停了下来。
苏寻正要开口,见裴萧一脸严肃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咚”
“咚”
“咚”
像脚步声,又像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分辨不清,听不真切,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腕上袖子一紧,云若紧紧抓着苏寻衣袖,死死盯着吃人的黑暗深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黑剑又被裴萧握在手中,咚咚声催命曲般接连不断,裴萧往前跨了一步,又往后看了苏寻一眼,最后,他拉着苏寻,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裴萧,竟然在主动保护她?
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算了,万一是他良心发现了呢?苏寻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赶出脑海,抵着剑柄一弹。观潮啊观潮,你主人的命就靠你了,护别人的剑护得那么紧,你也护护你脆弱的主人我啊。
苏寻祈祷的同时不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咚咚”声越发清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
竟是白天让他们进门的那个人。
如果说白天他只是奇怪了点,那么现在可以说是疯子。他混浊的双目锁定在几人身上,手上提着一把大砍刀,瘦削枯黄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照映在红光下。
他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在一群鬼中脱颖而出,就算没有怨气的压迫,苏寻也能感觉到一种被追杀却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砍刀在地上划过,每走一步角度就抬高一点,直到狭长的影子落到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