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的天空,彻底沦为亡魂涂抹的污浊画布。护山大阵那层早已遍布蛛网裂痕的光幕,在亡魂统帅亲自驱使的下一轮冲击到来前,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寸寸碎裂的哀鸣。
“咔嚓——轰!”
刺耳的破碎声撕扯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也撕碎了最后一点渺茫的侥幸。主峰阵眼所在的巨大白玉平台上,那作为阵法核心枢纽的“引星罗盘”猛地向内塌陷!罗盘表面原本流转不息、勾连周天星辰的玄奥符文,如同被无形巨手粗暴抹去,瞬间黯淡、崩解!刺目的能量乱流从罗盘核心炸开,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痉挛。
笼罩群山的巨大光幕,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在一处最为薄弱的节点——砺石院方向的边缘——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比先前更加狰狞、更加巨大的豁口!那豁口边缘,光幕碎片如同燃烧的琉璃雨,纷纷扬扬坠落,将下方焦黑的大地映照得光怪陆离。
冰冷的、裹挟着无尽怨毒与死亡气息的阴风,如同压抑了万载的九幽洪流,顺着这道新生的、更大的豁口疯狂倒灌而入!绝望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阵眼平台上每一个弟子的骨髓。
亡魂的尖啸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顺着裂口狠狠扎入神魂深处。平台边缘,几个离得稍近、灵力枯竭的弟子,被这股直接灌入的阴风扫过,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便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化为惨绿色的飞灰,融入那汹涌的亡魂洪流之中。
“秦戮——!!!”
一声饱含着无尽悲愤与难以置信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从平台中心炸响。高升仅存的左臂死死扣住阵眼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空荡的右袖在狂乱的气流中疯狂舞动。他那张因失血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死死盯向引星罗盘方向。
一道身影正从那能量乱流的核心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碎裂的白玉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正是秦戮!他半边身子焦黑,显然被罗盘崩毁的能量反噬重创,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混杂着快意与扭曲的狰狞。
“叛徒!”高升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引星罗盘……你竟敢……”
秦戮挣扎着抬起头,染血的脸上肌肉抽搐,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笑容疯狂而冰冷:“高升……这腐朽的栖霞山……早该毁了!什么狗屁道统……它只配……化为砺石院的尘埃!”他眼中的紫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被更深的混乱和怨毒覆盖。
就在这引星罗盘崩毁、缺口被硬生生撕开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冰封灵魂的绝对寒意,骤然在主峰之巅爆发开来!这寒意比之先前慕清光施展冰魄虹桥时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统御意志!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阵眼平台正上方最高的断柱之巅。素衣如雪,青丝如瀑,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幽蓝寒雾,所立之处,连狂暴的能量乱流和亡魂的煞气都为之凝固。正是栖霞山副掌门——幕清云!
她的容颜与慕清光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妹妹那份万载冰封的孤绝,多了几分久居高位的沉凝与威严。此刻,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倒映着下方引星罗盘炸裂的乱流、秦戮疯狂的嘴脸、以及那如同溃堤洪水般疯狂涌入的亡魂洪流,平静无波,唯有深处,一点冰冷的星火在燃烧。
没有言语,没有蓄势。她只是朝着那巨大的豁口,朝着那汹涌扑入的亡魂狂潮,伸出了右手。
五指纤纤,掌心向下,轻轻一按。
“镇。”
一个清冷的音节,如同冰珠坠玉盘,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毁灭。
轰隆——!!!
整个栖霞山主峰,连同其下延绵的山脉根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覆盖寰宇的冰霜巨掌狠狠按落!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向下沉降了数尺!以那道巨大的豁口为中心,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急速扩散的幽蓝涟漪!
冰河!一条由纯粹至极的玄冰法则构成的、浩瀚无垠的冰河虚影,自幕清云掌下奔涌而出!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淹没了那道狰狞的裂口!冰河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强行凝固。汹涌扑入的亡魂洪流,无论是最低阶的怨魂还是强大的金丹亡魂,保持着扑击、撕咬、尖啸的姿态,瞬间被冰封!它们扭曲的魂体在纯净无瑕、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玄冰中清晰可见,如同被永恒封印在巨大琥珀中的诡异标本!
奔腾的冰河并未止步,它顺着豁口,悍然反冲入豁口外的亡魂海洋!冰浪所及,惨绿色的亡魂狂潮如同遭遇了绝对克星,瞬间冻结、停滞!十里!二十里!冰封的范围以恐怖的速度向外蔓延,硬生生在污浊的天幕下,开辟出一条由绝对死寂玄冰构成的、长达数十里的幽蓝通道!
那恐怖的冰河之力,甚至将附近几道正在疯狂攻击其他方向阵基的元婴亡魂都卷了进去!它们体表凝练的煞气护罩如同纸糊般破碎,庞大的魂体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咆哮,却依旧被那超越想象的寒意层层覆盖、冻结,化作冰河中几座巨大的、挣扎姿态的亡灵冰山!
天地死寂。连亡魂统帅那燃烧的魂火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阵眼平台上,所有幸存者都仰着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伤痛,眼中只剩下那道立于断柱之巅、只手冰封亡魂洪流的素白身影。那是一种超越了他们理解范畴的力量,是足以改天换地的伟力!
“副掌门……”有弟子喃喃出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敬畏。
然而,就在这冰封万里、希望重燃的巅峰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幕清云身后不到十丈的虚空!它披着一件破败不堪、仿佛由无数亡魂碎片缝合而成的暗沉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苍白下颌。它的气息晦涩不明,先前竟完美地隐藏在那混乱的亡魂煞气之中,直到此刻暴起发难,才显露出其元婴后期的恐怖波动!
时机精准得令人胆寒!正是幕清云冰河奔涌、力量倾泻、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绝对间隙!
斗篷亡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只同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掌从斗篷下无声探出。那手掌五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黑暗。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空间的扭曲,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湮灭”意志,朝着幕清云毫无防备的后心,轻轻点去。
快!快到了超越思维的极限!
幕清云似乎察觉到了身后那致命的冰冷,冰封万载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强行中断了冰河之力的倾泻,素白的身影在断柱上猛地一侧!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却又洞穿灵魂的裂帛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