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江浸月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重重摔回骸骨缝隙深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骨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
那只被重创的骨爪,连同其后方那具巨大妖兽头骨眼窝深处两点剧烈跳动的惨白魂火,猛地向后一缩!一股混杂着惊怒与怨毒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风暴,狠狠扫过整个骸骨空间!随即,那巨大的头骨连同断裂的骨爪,如同沉入水底般,迅速被翻涌的焦黑泥土和浓重的死气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原地一个深坑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焦糊与骨粉气味。
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瞬间降临。
骸骨空间内一片狼藉。破碎的骨粉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惨白的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玉屑灼烧后的硫磺味、以及骨骼断裂后特有的刺鼻气息。
沈青瓷靠在冰冷的骨壁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几丈外,那个蜷缩在角落、被一片扬起的骨粉尘雾笼罩的身影上。
尘雾缓缓沉降,露出江浸月此刻的模样。
他侧躺在冰冷坚硬的碎骨堆里,身体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鹰。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原本虬结贲张的玉络此刻彻底黯淡,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暗红的血液正从这些裂口和肩胛处那两个依旧深陷的钉孔中不断渗出,将他身下惨白的碎骨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半边脸颊埋在沾满血污的碎骨里,散乱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皮肤上。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肺腑里塞满了砂砾,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细微的痛苦呻吟。周身的气息微弱而混乱,如同风中残烛,比半月前强行燃烧精血后的状态更加不堪。
沈青瓷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他身边。每一步都踩在碎骨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她在他身旁蹲下,指尖微颤,想要触碰他那条惨不忍睹的左臂,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顿住,悬在半空。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微弱的气息,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怎么样?”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江浸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似乎被她的声音惊动。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将埋在碎骨里的脸侧过来一点点。散乱的黑发下,那双眼睛掀开了一条缝隙。
不再是燃烧的疯狂,也不是深潭般的沉静,只剩下一种被剧痛反复冲刷后的、近乎涣散的虚脱和疲惫。浓密的眼睫被冷汗和血污黏连,微微颤抖着。他看着她,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又仿佛穿透了她,落在骸骨缝隙外那片凝固的死亡战场上。
他张了张嘴,唇瓣干裂,沾着暗红的血沫,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呛咳。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滴在身下的碎骨上。
沈青瓷的心猛地揪紧。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这一次,指尖轻轻落在了他完好的右肩上,隔着薄薄的、被血污浸透的破烂衣衫,能感受到那皮肤下肌肉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和惊人的滚烫温度。
“别……咳……别碰……”他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右肩的肌肉在她指尖下瞬间绷紧,随即又因无力而松懈下去。
就在沈青瓷以为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时,江浸月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五指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痂,微微颤抖着,动作笨拙而费力。
他没有指向任何明显的路径,也没有指向任何空间裂隙波动的方向。
那只染血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颤抖,指向了骸骨空间深处,一个被巨大肋骨交错阴影完全笼罩的、更加黑暗幽邃的角落方向。那方向,恰好与他们之前躲避的缝隙入口背道而驰,也远离了刚才那亡魂法师出现和消失的区域。
“……那边……”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砂砾,“……刚才……那东西炸开的时候……感觉……煞气的流动……好像……弱了一点……”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断断续续地挤出最后几个字:“……可能有……裂缝……或者……薄弱点……?”
“那东西我不可能打的过,它马上还会再来袭击我们……快走……”
话音未落,那只抬起的手便颓然坠落,重重砸在身下的碎骨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剩下微弱而断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那张沾满血污和骨粉的脸上,只余下透支到极限后的死寂。
沈青瓷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滚烫的右肩上,目光却顺着他刚刚指出的方向,投向了那片骸骨深处更加浓重的阴影。那里,只有巨大肋骨交错形成的、如同迷宫般的黑暗通道,死寂无声,散发着比外面更加阴冷腐朽的气息。
煞气流动……弱了一点?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爆炸中心?她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那极其细微的异常——他似乎在回避某个更清晰的感知点,将发现归结于爆炸的“波及”?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过她的心底:他在掩饰什么?这指向,是绝望中的臆想,还是……藏着别的目的?
骸骨深处的阴影,如同巨兽沉默的咽喉,无声地吞噬着沈青瓷审视的目光。
“吼!”一声巨响仿佛从右前方地底响起,果然,它又来了。此时别无他法,沈青瓷卷起一阵狂风带着江浸月远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