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瘦高汉子反应最快,嘶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惊惧。他猛地一扬手,一大片腥臭刺鼻的墨绿色毒雾爆开,瞬间笼罩了三人身形,同时数张符箓被仓促激发,土遁的灵光乱闪。
刀疤脸和持幡者如梦初醒,哪里还敢停留,借着毒雾和符箓的掩护,仓皇遁入地下,气息瞬间远遁。
沈青瓷指尖的风刃并未射出。她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以及地上残留的几滴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暗沉血迹(来自持幡者反噬之伤),任由那腥臭的毒雾被旋转的风莲结界轻易吹散。
车队护卫们已将剩下的杂鱼喽啰清理干净,围拢过来,脸上犹带惊悸与崇敬地看着辇车中宛如青莲仙子的身影。
“清点损失,加速前进。”沈青瓷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她重新闭上眼,指尖却在袖中一枚温润的传讯玉符上,悄然刻下了一道隐秘的神念烙印。玉符另一端,连接着栖霞山深处,那位从她筑基伊始便一直暗中指点她剑诀、性情疏阔却目光如炬的元婴长老——慕清光。
‘慕师叔,青瓷于北麓荒原遇袭,伏击者三人,功法路数…疑有血煞门痕迹,且刻意伪装。另,青瓷心中…对师尊近日行止,颇有不解隐忧,恐牵涉甚深。万望师叔,暗中留意,慎察之。’
砺石院深处,沸血池。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咆哮与灼烧。暗红粘稠的熔岩在下方翻滚、鼓泡,喷溅起数丈高的火雨,硫磺与金属熔化的恶臭浓烈得足以让钢铁腐朽。孤悬的黑曜石平台,如同地狱巨兽舌头上的一粒顽石,承受着无休止的炙烤。
江浸月盘坐于平台中央,如同死去。褴褛的布条紧贴在皮开肉绽、新旧伤疤叠压的脊背上,肩胛处那枚蚀骨钉在熔岩映照下,幽幽地反射着不祥的乌光。脖颈与腰间缠绕的粗大封魔链,深勒入骨,符文在高温下明灭不定,持续抽取着他体内每一丝挣扎着想要凝聚的力量。
然而,他的体内,却在进行着一场远比外界熔岩更狂暴、更凶险的战争!
《血煞锻骨诀》的霸道掠夺!《蚀髓融筋篇》的阴毒穿透!《吞元炼体秘录》的凶险吞噬!三股源自惨白骨片的凶戾魔功精华,如同三条被强行塞入他经脉的毒蛟,在他体内疯狂地冲突、撕咬、咆哮!它们贪婪地争夺着这具躯体的主导权,狂暴的能量洪流肆意冲撞,试图将他的筋骨碾碎,将他的经脉撕裂,将他的神魂彻底污染成只知杀戮与掠夺的魔物!
剧痛早已超越了□□的极限,化为一种将灵魂都投入熔炉反复煅烧的酷刑。江浸月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痉挛,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老树虬根般恐怖地凸起、扭动,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七窍之中,丝丝缕缕的暗红血线混合着被强行排斥出的、带着阴冷煞气的黑雾渗出,又在瞬间被四周的酷热蒸腾成缕缕青烟。
蚀骨钉受到体内狂暴魔气的刺激,乌光大盛!一股更甚以往的、冰寒刺骨的阴煞之气猛地透钉而出,如同无数冰针,狠狠扎向他的骨髓深处!内外夹击,冰火交煎!
“呃——嗬嗬……”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锈铁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脖颈和腰间的封魔链哗啦作响,勒入更深,带来新一轮的剧痛。
就在这毁灭的风暴中心,江浸月深陷眼窝的底部,那两点幽火却燃烧得异常冰冷、异常执着。他全部的意志,如同怒海狂涛中死死抓住的最后礁石,死死地沉在左臂深处!
那里,两条新生的玉络,在蚀骨钉的抽取和封魔链的压制下,原本光华黯淡,细若游丝。此刻,感应到主人那玉石俱焚、不疯魔不成活的决绝意志,感应到体内那三股狂暴到足以摧毁一切的“养分”,它们骤然亮起!
温润坚韧的玉色光华,第一次如此炽烈地爆发!不再是内敛的涓流,而是化作了两条昂然抬首、欲要撕裂一切枷锁的玉龙!
“吞!”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左臂深处,那两条玉络光华暴涨,悍然向外扩张、延伸!它们不再是被动地捕捉游离的地火煞气,而是化作了最贪婪、最精密的熔炉与磨盘,主动扑向那三条在体内肆虐冲突的“毒蛟”!
剥离!解析!取其淬炼肉身、激发潜能、掠夺天地元力的霸道“形骸”!弃其污染神魂、扭曲心智、只知毁灭与吞噬的阴毒“神意”!
以万化不灭体那吞噬万物、熔炼万劫的无上本能为基础!
以破道玉络功那于绝境中开辟生路、玉石俱焚的坚韧路径为桥梁!
嗤啦——!
狂暴的煞气魔元与温润坚韧的玉络光华猛烈冲撞、撕扯!江浸月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紧贴的滚烫黑曜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竟被硬生生压出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皮肤表面,无数细小的血口瞬间炸开,暗红的血珠混合着被强行剥离、排斥出来的浓稠黑气,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与焦糊、阴冷混杂的怪异气味。
痛!源自每一寸筋骨被反复碾碎又强行弥合!源自每一条经脉被狂暴能量撑裂又被玉络的光华强行粘接!源自灵魂被那魔功残留的疯狂意志撕扯又被自身不灭的执念死死锚定!
就在这生与死、魔性与玉性激烈交锋、濒临彻底崩溃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松木清冽苦涩的气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顽强地从他怀中那方破碎的旧棉帕上弥漫开来。
松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