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大的黑袍袖口微动,一道惨白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滑出,无声无息地落在江浸月身前滚烫的黑岩地面上。
那是三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颜色惨白如骨的古旧玉片。玉片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沉重,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颜料,刻画着扭曲诡异的符文和残缺不全的人形图案。一股极其古老、蛮荒、带着浓烈血腥煞气的凶戾气息扑面而来!
《血煞锻骨诀》残篇!
《蚀髓融筋篇》残篇!
《吞元炼体秘录》残篇!
“东西给你了。”骨七的声音如同寒冰,“能练成几分,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你这条命,现在拴在我血煞门手上。王管事那条狗,会定期‘关照’你。该让你做什么……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转向地火熔岩翻滚的巨大裂缝深处,惨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顶端那点绿芒:“另外……这砺石院地火深处,似乎藏着点有趣的东西。用你这双眼睛,替我们多‘看看’。”
江浸月深陷的眼窝中幽火一闪。地火深处?血煞门的目标,果然不止他一个!
他没有去碰那三块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骨片,只是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冰冷的目光直视骨七兜帽下的阴影:“你们……在找什么?”
骨七发出一声低哑的嗤笑:“等你……真正有资格拿起这把刀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他话音一转,带着一种恶意的试探,“或者……你现在就想知道,你那位高高在上的风灵根姐姐……沈青瓷,最近在做什么?”
沈青瓷!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猝不及防地狠狠扎进江浸月的心脏!胸腔里那股滚烫的、带着尖锐甜腥的东西瞬间翻涌上来,冲得他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那方残留着松节油气息的旧棉帕碎片,指关节用力到发出咯咯的轻响,深陷眼窝中的幽火疯狂跳动,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喉咙里翻滚的嘶吼和质问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化作一阵更加剧烈的呛咳。他猛地低下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瞬间失控的表情,只有肩膀因压抑而剧烈地颤抖着,锁链哗啦作响。
骨七将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兜帽下那惨白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残忍的弧度。
“看来……你这条刀,磨得还不够快。”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先把自己从这锁链里弄出来吧。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未落,他黑袍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无声无息地扭曲、变淡,瞬间融入了石窟入口闸门处那片浓重的阴影里,彻底消失不见。闸门上的禁制符文微微一闪,恢复如常。
石窟内,再次只剩下江浸月一人。地火熔岩的咆哮似乎变得更加沉闷。
呛咳终于平息。江浸月缓缓抬起头,脸上沾满了咳出的新鲜血沫,衬得皮肤愈发苍白如鬼。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幽火却燃烧得异常冰冷、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瞬间的失控只是错觉。
他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伸向地上那三块散发着凶戾煞气的惨白骨片。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骨片表面,一股狂暴、阴毒、充满掠夺意味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顺着指尖钻入他的脑海!无数残缺的画面冲击着识海:血池炼体、煞气蚀骨、生吞活剥、痛苦嘶嚎……这是以毁灭自身为代价、强行掠夺外力的极端邪道!
与《九死蜕凡经》的破而后立、以自身为洪炉熔炼万劫,以及他自创《破道玉络功》的玉石俱焚、开辟生路,截然不同!这是纯粹的毁灭与掠夺之道!
江浸月布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血煞门……果然没安好心。这些功法残篇,是诱饵,也是枷锁。练了,或许能更快获得力量,但必然会被其中的凶戾煞气侵蚀心智,彻底沦为只知道杀戮和掠夺的怪物,成为他们手中更好操控的傀儡刀。
他需要力量,但绝不要这种沦为野兽的力量!
那……就利用它!
他眼中冰冷的幽火燃烧得更加炽烈。意念沉入体内,左臂深处那两条新生的玉络微微亮起温润而坚韧的光华。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微弱的力量,如同一层最精密的滤网,谨慎地探向手中骨片内蕴含的狂暴煞气信息流。
剥离!解析!取其淬炼肉身、激发潜能的“形”,弃其污染神魂、掠夺外物的“意”!以万化不灭体的吞噬本能为基础,以玉络功的坚韧开辟为路径,将这些残篇中的“养分”……强行吞噬、转化、熔炼!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丝不慎,那狂暴的煞气便会反噬,冲击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心神。
滚烫的岩地上,江浸月死死攥着三块惨白骨片,身体因精神的高度集中和煞气的冲击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被高温蒸干。他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暗红熔岩,瞳孔深处,倒映着地狱之火,也燃烧着冰冷的智慧与不屈的野望。
砺石院的棋局已开,而他,这枚被钉在棋盘最险恶处的弃子,正以自身为熔炉,以痛苦为薪柴,以敌人的毒药为养分,淬炼着……属于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