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御书房成了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双方各不相让。
李肃天天被这些官员吵得头疼,烦不胜烦,最后把那些个奏折往崔玉面前一推,不管了,让崔玉收拾这个烂摊子。
崔玉带领内阁会同三法司经过几日不眠不休地商讨后便贴出告示,列了个人员名单,限期让这些贪腐官吏上缴赃银,如数退还贪腐银两后只会被罢黜,其罪责朝廷不再追究。
保命和银钱孰重孰轻,还是很好选择的。
很快这些官员的家眷便纷纷凑齐了赃银,朝廷果然如同告示所言将这些官员罢官放回家。
余下的官员便杀了一批罪大恶极的,流放了一批贪腐严重的,剩下的便在一次早朝时,内阁连同三法司在金銮殿前将从刑部搬来的账本一把火全烧了。
这样朝廷既有人可用,又整肃了朝纲,如此这般可谓皆大欢喜。
当时的金陵知府徐文礼和同知孙兴文也在补齐亏空的名单之上,依照当时的情形,两人只需上缴赃银,最坏不过是流放,但他们却在狱中写下认罪书后畏罪自裁。
更离奇的是徐文礼的家人随后全部死在了大火中,孙兴文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在孙兴文入狱不久也病死家中。
历年来金陵府被贪腐的赃银依然下落不明。
一个人在本可以活的情况下死了,且家人也跟着意外也死了,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替位高权重者背了锅。
刘知府和文同知就是在此种情形下被从京城调到金陵的。
刘知节比崔玉大几岁,九年前和崔玉同年参加科考,崔玉是当年的状元,刘知节则是二甲第十名,两人同年进的翰林院。
当时的皇帝李玄醉心求仙问道,朝政长期被宁氏把持,同为进士即便进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不走些门路也难以正式入朝为官。
多年过去同科的进士有些早已身居高位,刘知节还在翰林院做个没有品级的庶吉士,经常被同僚耻笑,可见此人是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在的。
正值用人之际,崔玉便将他破格提拔到了金陵做知府。
至于文同知文徵,则是新朝初立那一年的进士,因为此人出身商贾,又精通算术,崔玉便把他一并调往金陵做同知,辅助刘知节。
这些事刘知节自然不知,他那位自诩长袖善舞的夫人还以为是她多方奔忙的功劳。
当下看着文徵,崔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提点道:“既然节流解决不了问题,那便开源。”
开源?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这还怎么开源,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土地还是那些土地,总不能再立名目征收税赋吧。
文徵立时便蹙起了眉头。
许师爷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崔玉。
刘知节迂腐,当场便摇头:“刚遭了水患,百姓急需休养生息,如何能再增加税赋。”
众人也纷纷附和:“确实,此事万万不妥。”
扫了一眼众人,崔玉笑了:“谁说要加征赋税。”
听崔玉这么一说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仔细琢磨除了加征赋税,难不成还有别的进账?
见此情形,崔玉也不再卖关子,对刘知府道:“刘知府你只需再办一场酒宴。”
办酒宴?
刘知府不解,众人也不解,刚给首辅大人办了接风宴,再办酒宴?这是为哪般?
见众人还是不解,崔玉微笑道:“古人云,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又有诗云,宫市直通芳乐苑,漏声高出景阳楼。”
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众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金陵城历来便是商业繁华之地,城中商贾云集,身资巨富者不在少数,这些人在鸿运楼随便一场宴请往往花费几千两纹银,更遑论秦淮两岸的歌楼酒肆、秦楼画舫本就是销金之地,这些人在此轻易便一掷千金,找这些人要钱岂不是太容易。
届时只需在府衙摆上几桌,请上几个商贾,这些人但凡有一个慷慨解囊,城中富商定会纷纷效仿,何愁凑不齐三万两白银。
刘知府等人眼睛一亮,觉得此计可行,当下众人便开始商议宴请名单。
见众人想通了其中关窍,崔玉便端起白瓷盖碗,揭开杯盖,茶汤清澈,碧落春嫩绿的叶子早已舒展开沉到杯底,他轻轻喝了一口顿觉口齿留香。
崔玉扫了众人一眼,搭下眼帘,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紫檀佛珠,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