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中医学班级普遍五十余人,上课位置随机,课下即散,集体活动很少,以至于岑昭宇在大一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能勉勉强强将大家的名字对上号,但也只熟悉相邻几个寝室的女生。
她第一次真正对天天提醒大家交作业的学委有印象是大一下期的生理学实验课。
实验课以四人为一组,第一节实验课要制作蛙坐骨神经、腓肠肌在体标本研究刺激强度和刺激频率对骨骼肌收缩的影响。
因按名单随机分组,岑昭宇与另外三个同学都不熟悉。
“每组派一名同学来挑一只牛蛙!”生理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岑昭宇进教室前路过了装在白色塑料箱里的牛蛙,光是看一眼密密麻麻的、满是褶皱的绿色皮肤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站在操作台前摆好器材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岑昭宇正想提议猜拳决定谁去,便听得站在操作台后方的一个男生开口。
“我……我信佛,不杀生,我能不能就做咱们组的后勤工作,传递工具?”
在大家都点头同意后,何洋又期期艾艾地试探道:“我也不敢碰,所以,能不能……”
“没关系,那我去吧。”站在岑昭宇身侧的涂然煦解围道。
见他转身便向教室外走去,岑昭宇察觉到连同自己在内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便见涂然煦抓着牛蛙回来。
他个子很高,行走间白大褂下摆随步伐轻微摆动,带着操作手套的手牢牢固定住不断蹬腿的牛蛙。
“我来操作电脑给实验条件吧。”斜对面的杨书雯站到电脑旁自告奋勇地承担调试机器数据的工作。
他接过何洋递来的纱布,按操作将牛蛙的身体全部裹住,只露一个小小的头。
许是纱布柔软的触感给了牛蛙些许安全感,此刻它乖乖地被裹住而不反抗,大大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像襁褓中的婴儿。
然而下一步操作就是要捣毁它的脑和脊髓。
在涂然煦操作时,岑昭宇忍不住别开眼去,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无法阻止一条生命走向其倒计时的无力感。
被捣毁脑和脊髓后的牛蛙无法再控制肌肉,涂然煦取下纱布,牛蛙的两条腿无力地向下伸直。
忆起老师课上所讲,岑昭宇摊开手心打算感受牛蛙无法完成反射活动的双腿,又因害怕而有所迟疑而手心轻颤着向上试图触及。
看出她的迟疑,涂然煦拿着牛蛙的手轻快地向下一放一提,手心不过半秒的接触,牛蛙丧失控制的腿一触即离,让岑昭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感受到了吗?”
他的脸上戴着医用口罩,表情看不真切,岑昭宇只能从澄澈的眼眸接触到此刻的他。
“嗯,谢谢。”她有些赫然地收回手,和何洋一同将蛙板摆好,杨书雯辅助将牛蛙的四肢固定。
到了此时,岑昭宇反而完全冷静下来,对接下来要在牛蛙身上操作的恐惧情绪消散大半——既然实验对象的牺牲无可避免,那就尽力做好实验,快速而准确地完成,减少其痛苦。
“我来分离腓肠肌。”岑昭宇接过何洋递来的手术刀,纵向切开坐骨神经沟上方和小腿腓肠肌上方的皮肤,细致操作起来。
三个助手在一旁适时地传递所需工具,紧密的合作让操作快速进行。
成功将坐骨神经游离穿线后,就在岑昭宇试图分离腓肠肌跟腱时,同侧固定的下肢脱离,牛蛙的脚蹼偏移出固定板。
看着深绿色的、粗糙皮肤的脚蹼,双手被暂时占用的岑昭宇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对面涂然煦的目光。
下一秒,他便伸手快速固定脱落的下肢,又顺势帮岑昭宇从操作服袖口脱落一半的手套复位。
他的睫毛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