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被误解、被畏惧、被利用。
但塞拉菲娜·卡斯蒂尔……她声称她理解。
她声称她看到了同样的“底色”,甚至在那之上,看到了他挣扎出的光芒?
并且,她的守护神以最直观最不容辩驳的魔法方式,回应了这份理解?
这太……荒诞了。
这完全颠覆了他赖以生存的世界法则。
然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低语:如果不是理解,她为何能精准地描绘出“鸦羽”的意象?如果不是某种深刻的洞察,她的守护神为何会与他的产生那奇异的交融?她大可以编造任何光明的谎言来施舍怜悯,为何偏偏选择了这个与她自己灵魂本质相连的黑暗比喻?
“西弗勒斯从来不需要任何施舍与同情。”
这句话此刻再次响起。
是的,施舍和同情是他最憎恶的毒药。
而塞拉菲娜……她的眼神里,确实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她眼中满溢的,是……欣赏。
一种即使在他说出最刻薄的自伤话语时,也未曾动摇的纯粹欣赏。
这份“欣赏”,连同那两只守护神交融的画面,像一把无形的凿子,在他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被强行照亮后连他自己都无比陌生的存在感,正试图从那道裂缝中渗透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完全被黑暗定义,被罪孽压垮的幽灵。
在另一个灵魂的眼中,在那只渡鸦守护神的映照下,他似乎……拥有了某种“光芒”?
某种值得被如此郑重其事地称为“美”的特质?
即使这认知让他感到恐慌和无所适从。
斯内普猛地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枕头,仿佛要隔绝这所有混乱的思绪。
黑袍下的身躯绷得死紧。
怀疑的阴影仍在,自厌的低语未绝,但一种全新的、基于对另一个灵魂黑暗本质的认知和那灵魂相似所带来的宿命般的原来如此的感觉,已经如同最顽固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冰封的心防。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因为在那片共有的深沉底色上,她认出了挣扎的同类?所以她才这么……对他?
这个解释简单得近乎粗暴,却意外地……契合。
契合她那不合常理的付出,契合她那穿透表象的洞察,契合那守护神之间无法作伪的共鸣。
那道被强行凿开的缝隙,那道被渡鸦的五彩光芒和牝鹿的靠近所照亮的小小裂缝,顽固地存在着。
黑暗中,他无声地咀嚼着那个名字,那个他即将被允许呼唤的名字,那个似乎承载着巨大魔力的名字:
“塞…拉菲娜…”
长夜漫漫,思想的风暴远未停歇,但坚冰之下,一丝微不可查的震颤,已然发生。
他依然深陷困惑与不安的泥沼,但某个被彻底否定的角落,似乎被投入了一粒星火,微弱,却执着地拒绝熄灭。
这粒星火带来的是令人坐立不安的灼烧感。
它驱使他无法停止思考,无法沉入那惯常的用以麻痹自我的冰冷麻木。
猛然间,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噬咬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