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朗临走前,应灼不放心,叮嘱道:“克勤于邦方使国力盛……”
卫星朗紧跟着接话:“克俭于家亦能佐国安。治国若不知节俭,似无堤之水,财耗而国危,俭风兴于家,善政施于国,方能家国同辉。”
说罢,卫星朗巧笑凑在母亲眼前,“母亲,你的话我可是紧紧牢记在心。这《孝论》就是倒着背,我也能记得一字不差,谁不知道我最听您的话了。”
应灼无奈地摇头,自家这小崽子当真是伶牙俐齿,是自己的骨血,将她的胆识谋略继承了个十成十,连卫展嵘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劲儿也全盘承袭。
若不是她时时提点约束,卫星朗能把天捅破。她看得通透,心道好在还有个贺遥,也能把卫星朗的心拴紧几分。
应灼刨根问底:“那两千两,你到底用来做什么了?”
“那两千两,你是不是用来买墨了?”
支走了书谨,卫星朗在书桌旁替贺遥研磨。
那贡墨黑得纯粹,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紫光,质地细腻温润,研开后,墨汁浓郁。
卫星朗垂头丧气地嘟囔道:“两千两哪里够用,这块前朝的贡墨,把我自己的小金库全搭进去了。”
贺遥正专心致志地写字,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猛然抬头,手中的笔仍执着地握着,他伸手指着卫星朗手中的墨,满脸惊叹:“你说这墨多少钱?”
瞧着贺遥如此强烈的反应,卫星朗顿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犹豫了一下,才弱弱地说道:“……八千两。”
贺遥一听这个数字,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就把手中的笔给摔了出去。可转念一想,这墨如此贵重,若是因自己的不小心浪费了哪怕一滴,那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他赶忙稳住心神,手上用力,硬是牢牢地捏住了笔。
贺遥依旧满脸的难以置信,脑海中浮现出卫星朗往日一掷千金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个猜测。
他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怀疑:“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你这是从哪儿买来的?”
“怎么可能!”卫星朗一甩衣袖,满脸得意之色,“这可是我在醉花楼竞拍得来的,我在册子上看到这块墨就想到你写字的模样。起拍价是三千两,参与竞拍之人多达十余个,不过最后还不是被我以八千两的价格稳稳拿下。”
贺遥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却释然的笑前阵子心中的郁闷烟消云散,外面的传言就让它传去吧。
他低头看向纸上的字,有些无奈:“将军不是曾说我的字‘实费目力’,这么贵重的墨用在我的字上,岂不是浪费了?”
卫星朗手上研墨的动作未停,“这千金之墨,能让你的字沾染几分墨香雅韵,那便是值了。”
砚台之中,墨汁均匀散开,散发着幽微的光泽。贺遥轻抬手腕,笔锋轻点墨池,墨汁盈满砚台。
平定西北的将士们回京已有月余,皇帝承诺的嘉奖却迟迟没有兑现。
一时间,各种议论甚嚣尘上,不少人揣测皇帝对卫星朗起了疑心,这嘉奖恐怕要落空了。
就连身在学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贺遥,也未能躲过这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
考教间隙,学子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贺遥则静静地跪坐在桌前,神色专注,手中的笔在纸上游走,一笔一画地书写着先生留下的作业。
“我听父亲讲,圣人那儿收到了不少弹劾卫疏的奏本呢。”一个学子压低声音说道。
“有人说她目无法纪,祝大人可是狠狠地参了她一本!”另一个学子赶忙附和,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还不止这些呢!听说不光是她回京后那些张狂行事惹恼了人,就连当年营救卫将军那事儿,居然是擅自调用东海营!这可犯了大忌!”又一个学子补充道,边说边摇头,好似已经预见了卫星朗悲惨的结局。
贺遥听闻这些话语,心中波澜起伏,手下的字也越写越不稳,笔画开始变得歪歪扭扭。他眉头微皱,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轻咳了一声。
那几人像是听到动静后,才发现贺遥在一旁。
其中一人遥遥地对着贺遥挑衅地一笑。
贺遥却没有像往昔那般,害怕惹麻烦,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冷静,认真地一一扫过对方几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