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密集的键盘敲击和文献翻阅中飞速流逝。当曾曦终于将最后一份作业的电子版上传成功,点击“提交”按钮时,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数字跳到“00:04:01”。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瘫软在宽大的座椅里,后背渗出冰冷的虚汗。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全身的酸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消耗,加上身体尚未恢复的创伤,此刻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她闭着眼,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试探:“好了?”
曾曦猛地睁开眼,这才惊觉何源还坐在旁边,他一直没走?刚才她全神贯注,几乎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人。此刻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眸子,曾曦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再次涌上心头。她迅速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撑着酸软的身体站起来。不能再待下去了,下午的小组作业碰头会绝不能迟到。
她开始收拾摊在桌上的数据板、零散的笔记和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动作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匆忙。
“我送你回学校。”何源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更强的压迫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曾曦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送她去学校?地库里任何一辆车都能买的下她们学校了。让何源这种级别的Alpha出现在她身边,还送她去学校,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各种探究、八卦甚至恶意的目光,曾曦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这座庄园离公共交通站的站点不算太远,当初考虑到她需要依靠公共交通往返学校,何家甚至体贴地让公共交通专门将其中一条线路延伸了一小段。这个站点,平时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上下车。
但是就是这片庄园太大了,她从这里去门口都得走好长一段路。
曾曦飞快地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从这里走到公共交通站,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下身的伤口和酸痛的肌肉都在疯狂抗议,时间也确实有点紧。
“那你送我出大门,送到公共交通站就行。”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声音干涩,带着疲惫和不情愿。能省点力气和时间也好,虽然这意味着要和他单独在密闭的车厢里待上几分钟。
何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又是那个混杂着无数陌生人气息的公共交通站,廉价清洁剂的味道、各种信息素味道和各种各样的体味,每次她坐公共交通回来,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那种让他极度不适的杂味。
他讨厌那种感觉,仿佛他精心打下的烙印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污染了。
但他深知曾曦的脾气,唯恐惹她不快,只是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朝楼下走去。
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冷硬。
曾曦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立刻抓起自己的背包,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地冲向浴室,时间紧迫,但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反手锁上门,她几乎是扑到巨大的洗手台前,冰冷的镜面映出她眼下乌青浓重的脸,以及脖颈和锁骨处那些尚未完全消退、在毛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深紫色印记。
最要命的是,经过刚才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即使何源已经尽力收敛,她身上也肯定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他那极具侵略性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味道。这种味道,对其他的Alpha和Omega来说是醒目的警告和挑衅。
她绝不能带着这个味道出现在学校里,那会让她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猜疑。
她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而下,她挤了大量医用级别的沐浴露,拼命搓洗着手腕、脖颈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试图洗掉令人心惊胆战的Alpha标记气息和印记,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拿起药膏开始涂抹。
楼下,何源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看似落在外面修剪整齐的花园,实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紧闭的楼上那隐约传来的急促水流声,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她又在洗掉他的味道。
这个认知,如同一簇冰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一股暴戾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冲上脑海——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出去?为什么一定要接触外面那些污浊的空气和杂乱的人群?为什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个被他信息素彻底浸染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