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翻飞,人影杂乱,春芜跨出房门站在楼上观望。
死的是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男人,粗布短打的衣服被猩红的血渲染,不知道是口中喷出的血还是脑袋砸出的血,遍布了半张脸,几个舞娘在台上被吓的瑟瑟发抖,老鸨遣了几个婢子将人扶下去。
那身着红衫的舞娘是个胆大的,多看了一眼才走。
巡街官兵来得倒是及时,两三下冲进来将死者盖上白布抬走了。
二楼木梯上,有一行人悠悠然顺阶而下,最前头那人头戴帷帽,白纱遮面,像男人又像女人。
春芜正打算收回视线,那人下到楼梯口,微风将纱面吹起一角,那人抬头朝她看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随即敛了眸子朝身后的随从说着什么。
快地像是错觉。
那人身段纤薄高挑,长得极妖媚。
修得一副女身男相,眼波流转间含情脉脉,勾人心魄。
春芜关上门,转头就让裴景收拾包袱,她从袖中拿了个纸人出来,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
裴景“蹭”的一下站起身,提上包袱就要往门外冲,“走。”
春芜将他拦了下来,“一会儿下楼,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看案发现场,跟着我走,我们换一家客栈住,明日一早就离开青川城。”
“伸手,”春芜将纸人额间点上朱砂放在裴景掌心,在虚空中化了一道符引入裴景的指尖,嘱咐道:“它叫六六,是只食鬼兽,以鬼为食。必要时你可以轻点它头上的朱砂,将其放出来,暂可保你不受低阶恶鬼攻击。”
这次,春芜走在前头。
经过中堂时,那里已经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状况就像吃一日三餐一样,司空见惯,喝酒划拳嘈杂无比。
只是嘈杂声中裴景听到有人在叫他,空气中的曼陀罗花粉又浓了一些,春芜拉了他一把,手掌握在他手腕上。她的大拇指压在他脉搏上,温热的手指缓缓向他传输温度。
裴景的体温低,四月末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他身上仍旧是冰凉如玉。
那一小块被握住的皮肤犹如心脏向身体各处供血,温热感漫布全身。
春芜拉着他道:“别回头,跟我走。”
那魂魄的求救声、咒骂声被他抛之脑后,裴景就这么被春芜带出了酒楼,他没再转头,盯着春芜的发髻看。
她簪的太极髻,翘起的发梢微黄,一根简单的木簪横在中间,牢牢簪住头发,任她怎么动作也不晃,只有翘起来的发丝在跳跃。
他比春芜约莫高半个头,一垂眸便看见她未被衣领遮盖住的后颈。
非礼勿视。
裴景飞快转移视线,耳尖已然红了一片。
倏地!
街道上飞驰一辆马车,擦着春芜而过,裴景下意识拉了春芜一把,将她半拢在怀中,脱口而出,“小心。”
春芜手腕上一紧,踉跄撞在裴景胸膛上,愣了一下,两人站的极近,她只能仰头看着裴景,他惊魂未定。
春芜往前挪了步子,将二人的距离拉来,她安抚道:“没事了。”
明明应该是她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