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被人猛地一拉,白琰这才被季烨之拽回到安全的地方。他这厢惊魂不定,直道:“我靠自己绝对过不去!看来,只能你抱我过去。”
季烨之眉头抖三抖,在白琰正要抓着他衣服的时候,他往后直退了三步。
“季烨之,你什么意思?”白琰问出了以后,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位道士,好像是有些怪癖的。
坊间传闻里,那位神算子给众人算完卦后,不喜收钱。有人直以为他是淡泊名利,但实则听闻他是觉得铜钱交子经过多人之手,难免脏臭,他不喜亲自用手去接。后来这些再去算卦的人,便养成了规矩,那些铜钱交子会直接交给他周围的师兄弟们。
听闻就连他的那些师兄弟们,都常笑他。说季师兄这个人,最重衣着洁净。就因浮尘容易吸灰、不好清理,他儿时修道选法器时,便从未考虑过浮尘。
方才季烨之来找他的时候,也是分明气急了,但也只抓了他肩膀处的一点衣服。
起初,他是很信这些言论的。但昨日里,季烨之分明。。。。。
“季大道人,那学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他满身脏污,你都能抱。如今这可是生死关头,你倒惺惺作态起来。”
季烨之旋而侧身,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自个倒是掏出了罗盘,道:“还有别的解法。”
太子妃此人不像是能飞檐走壁的练家子,既然是她修的暗道,她肯定给自己留了稳妥走过的方法和路线。
白琰刚从险境里逃生,又想起在这他第一讨厌人修的地道里,被迫和他第二讨厌人组队,他自然是不痛快的,也要给眼前这人找找不痛快。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讥讽,道:“既然是算无遗误的道士,你拿出你那三枚铜钱,卜一卜机关在哪、占一占怎么解,不就行了?还是说,莫非我们季大道士,其实学艺不精。只能算算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说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话?”
小巧的罗盘置于他的掌心,而他盯着那左右摆的指针,抽空回了白琰一句话。他并不打算详细解释,占卜若要求准确性,自然会牺牲所卜的范围和界限。他只是无所谓地回道:“确实学艺不精。”
附近的墙壁,他都敲了个遍,确实没有一块是空心的,竟然没有别的暗门。若是机关能停下这摆来摆去的铡刀,也没法吸干独木桥底下的毒水。太子妃,又到底要如何过去呢?
褐色红莲花纹的衣角偏偏移动,他走了几步,轻缓地笑了一下。
这笑声,带着几分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像是被困谜团许久后,总算看清了对方玩得什么把戏。
白琰也看了那罗盘许久,他也算得上聪颖过人,仍是瞧不出来。只是瞧出了些问题。
“你这罗盘莫不是坏了,这指针怎么一直动个不停?”
是啊,分明他们走的是前后向的直线,这指针却转着弯儿地表示,他们走的道是西南绕向东北的弧线。
“因为这条暗道,并不是横贯中央的直道,而是首尾而连的圆形道路。首,既是尾。方才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应当才是真正有暗门机关的地方。”
太子妃根本不需要考虑如何这铡刀和毒水,这里当然也不需要暗道,因为她根本不会走到这里,也根本不需要走到这里。
进入暗道后,一定藏着他们当时未曾发现的小门。首即是尾的圆形道路里,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一定藏着这暗道的最终地点。
。。。。。。
一身红衣的太子妃,坐在东宫最中央的天井旁。她掰碎了糕点,将那粉粉糯糯的细碎甜腻,一点点掷于地上。不一会儿,便有零星几只蚂蚁赶过来,密密麻麻地汇集于她的糕点附近。
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咕咕咕叫了一路,而后落于她靠在左肩的红伞顶上。丫鬟连忙取了那只白鸽腿上的信条,而后拆开了递给她。
那白鸽完成了使命,正要飞走。可它扑腾了不到几里,只听东南侧一道砾石破的声音,一块尖利的石子直刺它的左翼,只听它凄厉地叫了一声,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那丫鬟立马挡在太子妃身前,叫喊道“有刺客!”
但太子妃却轻轻推开了她。
“宵小、之辈耳,只敢欺负、禽类。”
只听一声豪迈的大笑,来人果然是耿霖河。他道:“这玉京的宫殿果然是大,我一路跟着这鸽子,从国子监又到宫中道观,没成想最后它的归宿处竟是东宫。”
那鸽子也倒是有韧性,虽是受了伤,但仍是扑腾个不停。丫鬟瞧了不忍心,带下去包扎了。
而耿霖河见没了闲杂人等,便直接开口道:“太子妃到底有怎样紧急的事,要飞鸽传书国子监和道馆?”
她心里想了会,觉得这是个合作的好机会。便将手中的纸条,交给了耿霖河。
纸条上是两句话。一句话出自国子监里当差的人,一句话出自道馆附近当差的太监。
耿霖河瞧了又瞧上面写的人名,道:“上面写的是,这些人都不在,也找不到踪迹。莫非太子妃殿下,知晓他们去了哪里?”
太子妃又看了眼聚在那些糕点上的蚂蚁,慢慢道:“翁中、之鳖,来自寻、死路。”
而后她抬起左脚的绣花鞋,朝着那些密密麻麻聚在糕点周围的蚂蚁狠狠踩下。
她无心撒饵,却耐不住有一群笨兔子,排着队来撞她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