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距离,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人群的,只记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像是大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意淫,都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砸得粉碎。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羞辱”,什么叫“绝望”。
这比“内裤门”事件带来的打击要大得多,那次是羞耻,而这次,是对我整个人,从智商到尊严的全盘否定。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我没理。门外的人也很有耐心,就那么一直敲。最后,我烦躁地掀开被子,吼了一句:“滚!”
门开了。王二妞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刚发下来的、属于我的、惨不忍睹的成绩单。
她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嘲弄,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伤人。
她把成绩单扔在我脸上,那冰冷的纸张砸得我脸颊生疼。
“就这?”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恁北京嘞爷们儿,就这点能耐?”
我猛地坐起来,死死地瞪着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似乎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轻笑了一声:“一百三十二分,张远,你还想跟俺打赌?恁这成绩,在俺们那儿,上个好点嘞高中都费劲,你知道不?”
“你他妈闭嘴!”我抓起那张成绩单,狠狠地揉成一团,砸向她。
她灵巧地躲开了,看着我在那里无能狂怒,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
“咋?输不起?恁提打赌那时候嘞嚣张劲儿哪儿去了?有本事砸卷子,恁咋没本事多考几分?”
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我的痛点上。
我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她一片一片地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地碾碎。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我低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抽干了。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挫败和无力。
也许是我的样子实在太狼狈,太可怜了。王二妞那连珠炮似的嘲讽,竟然停了下来。她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她会心满意足地离开时,她却突然拉过我的电竞椅,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喂,”她的声音,竟然缓和了一些,“恁就这点出息?输一次就跟天塌了似的?”
“俺说你,”她用脚尖踢了踢我的床,“俺可不想赢一个废物赢一辈子,那也忒没劲了。”
我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教导主任”的模样。
“看啥看?不服气?不服气恁就考过俺啊!”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从今天起,俺给你补课!”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
“俺说,俺给你补课!”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你这脑子不算笨,就是基础太差,心思也没在正道上。离期中考试还有两个月,要是俺帮你,兴许……还能抢救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反应。我没想到,在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向我伸出手的,竟然是我最讨厌,也最想征服的王二妞。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干巴巴地问。
她闻言,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你个憨货,俺不帮你,恁拿啥考过俺?咱那赌约还算不算数了?”她理直气壮地说,“俺可告诉你,俺帮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俺就是觉得,咱这赌约,要是对手太弱,赢了也没啥意思。俺要让你输,也得让你输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
虽然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但我还是从她那闪烁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
也许,在她那颗“卷王”的心里,真的藏着一点“治病救人”的、属于姐姐的责任感吧。
就这样,在那个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下午,我和王二妞之间,又达成了一个新的协议。我们的关系,从“敌对”,诡异地转向了“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