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卡得很深,这样的伤沈卿先前并未处理过,便由着裴云程动手。他冷着脸用匕首划开何清许箭矢旁的皮肉,而何清许在他下手的第一刀便猛地瞪大眼惊醒过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都要弹跳起来,沈卿忙按住他,怕他叫得太大声便卷了一旁的抹布堵了他的嘴。
沈卿没太多亲自上手用布堵人的经验,何清许一下就吐了出来,声音虚弱地嚷嚷:“直接杀了我吧,我什么都……”
沈卿趁着他张口,一下又将抹布捅进他嘴里,这次卡在他喉咙当中,要吐也吐不出来。
“命薄一寸就该殒命今夜了。”裴云程冷道。
他毫不留情,匕首钩住箭矢直接拔出,飙出的血让沈卿忽然想起家里的池塘,那里常有鲤鱼跃出,连带着溅起的池塘水便像这样。
“那他命够厚吗?”沈卿问。
裴云程默了片刻,凝着神色:“反正没我厚,但可能够他用了。”
他摸出帕子随手将匕首擦净,沈卿既被留下帮忙,见此空隙便自然地拿起纱布蘸着药粉为何清许止血。
她蹙着眉,下手很轻,毕竟眼下的伤口看着实在骇人,她怕她下手一重何清许的命便不够厚了。
“这样上药效果不好。”裴云程忽然道。
沈卿一愣,抬头见他神色凝重。裴云程接过止血散,倒了大半在帕子上。
“止血要快。”
说着,他将止血散按进何清许伤口,力道之大让何清许恍惚以为自己又重了一箭。
喊叫被堵在喉咙里,药粉撕扯灼烧着他的血肉,何清许痛到意识迷离,冷汗涟涟,脑内只余阵阵嗡鸣。
见他正是虚弱的时候,裴云程突兀开口,对沈卿道:“王壮苗方才同我说,其实他妻子失踪前有异样。”
何清许挣扎的幅度小了,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旁的原因。
沈卿也逐渐回过神,追问:“什么异样?”
裴云程手上最后收尾,嘴上语气故弄玄虚道:“她带回了许多粮食,说是从山上偷的。”
沈卿敛了心神,何清许还躺在他二人中间,他该听的也已经听到,他们便默契地没有继续这对话。
待收了残局,打开门,何叶便着急赶到何清许身旁。
“救他干啥,还要在俺家,真晦气。”王壮苗心里仍是不爽。
沈卿眼神仍望着跪伏在一旁的何叶身上,为了不让她听到,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救他是我们的事,你可以杀他。”
王壮苗登时瞪大了眼诧异地看向她,末了又瞥了眼裴云程,眼里的震惊明晃晃,她竟敢在官爷面前教唆他杀人!
他们往外面走了几步,王壮苗有些结巴:“俺,俺没说要杀他啊,青天大老爷作证。”
他说着,要去扒拉裴云程,却被人避开,很显然他所指的青天大老爷就是裴云程。
裴云程无奈地看了沈卿一眼,他自然知道她在逗他。
沈卿噗嗤一声笑了,语气随意:“开玩笑的,我以为你想报仇。”
王壮苗一噎,咕咕哝哝了两句没再说话。他似乎又陷入了对妻母的思念担忧,眉目耷拉下来,停了脚步。
沈卿同裴云程二人散步一般仍向前漫步。
裴云程余光瞄着沈卿,虽然似乎只是个玩笑,可他心底仍不免浮上些担忧。他回来时便注意到泥土地上留下的清晰的车辙痕迹,知道她大概已与顾言玉碰上了。
他怕沈卿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可他观察了她许久,只见她神色自若,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