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要去找裴云程,奔在夜色里,奔在月色下时她恍惚有种淌过时光长河的错觉。
何清许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让她又记起三年前的雨天,潜意识里的反感恶寒袭上心头,可她紧跟着又想起也是那日她遇见了裴云程,她救下他又抛下他,最后,她想起前几日与裴云程的重逢。
脑海里回忆的片段飞速闪过,忽然那些情绪都消失不见,沈卿只生出些许感慨,自己竟也走了很远了。
实话说,沈卿并不担心裴云程,他既是皇子,又确受圣上旨意来到云栖州,顾言玉轻易动不得他。可是,自己只对上了阿念,后来补箭的是谁?他们又当真只来了两人吗?
沈卿本准备直接骑马上山,她与裴云程商量好了,裴云程带着王壮苗潜进山里查看情况,而她则负责撬开何清许的嘴,不过现在计划有变,大变。
王壮苗家正亮着灯火,门外停了一匹高头大马和一辆马车。
沈卿勒马停下,让何叶扶着何清许跟在她身后。
庭院门大开着,简直像在等她一样。
她抽了刀,一步步靠近,却有道声音从里面突兀传来:“没事,直接进来吧。”
她只觉得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便还是小心地探身望去。
昏暗的烛火下,四方庭院内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此刻沈卿领着何叶再进去感到明显的拥挤,她甚至产生无处落脚的错觉。
看清其中一人,沈卿一瞬间手脚发凉,面上血色消褪。
顾言玉。
他竟也来了。
她恨顾言玉,也怕顾言玉。
他能面不改色地杀了忠心耿耿的心腹,能背地里教唆恩师的女儿当细作,沈卿觉得他恐怖,更觉得他恶心,对他的恐惧便如同对那些虫类的恐惧一样,本能的厌恶想避开。
衣冠禽兽顶着一张君子气的儒雅面庞笑眯眯地开口:“又见面了,沈卿,你确实比我想的厉害。”
沈卿没有同他寒暄客套的意思,视线警惕地扫向他身旁站着的男子,她记得他,当初她潜入顾府被发现,追兵中向自己掷出长刀被骂蠢货的就是他。
这时门外又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卿心下一跳,猛地回头,来人却迟迟没有再走近,只是片刻后门外响起一阵布谷鸟叫。
沈卿听懂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既是不肯露脸的人,她偏觉得她得知道那人长何模样。
她按着剑柄刚侧过身要向门外望去,却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顾言玉的手按上了她的肩膀,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而她竟然没有半点察觉。她那敏锐的求生本能一般的感知力在对上这个杀意不显的男人时,毫无作用。
沈卿僵住了,脑袋一阵嗡鸣。
他的手离她的脖颈那么近,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捏断她的喉管。
心跳得太快了,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沈卿感到一阵反胃,冷汗涔涔,打湿了里衣。
“好了,风萧,我们走。”顾言玉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轻飘飘地又收了手就要往外走。
肩膀处的力道消失,沈卿竟有种失重感。
她目光追随着二人,杀意明显,顾言玉却丝毫不在意。
她看见风萧背着弓箭,只是箭篓里放的并非何清许所中的箭矢样式,她再仔细一看,竟如当初裴云程为自己挡下的那支箭矢一般无二。
理智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几乎立刻就要抽刀,身后的何叶却忽然道:“诶,大老板?”
被打断了动作,沈卿理智回笼,她知道她杀不了顾言玉。
她转过身,愣愣地看着顾言玉贴心地俯身回应何叶,他甚至故作惊讶地关心何清许的伤势,然后又偏过头,笑眯眯地冲沈卿道:“你们可一定要治好他啊,他是我最看好的小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