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摇摇头,重新打起精神,说起正事。
既来之,则安之。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弄清现如今的境况,而这个叫作枇杷的小丫鬟,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我这大病了一场,倒是有许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姜盈微微一笑:“枇杷,你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向来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就与我细细说说吧。”
从枇杷绘声绘色的叙述中,姜盈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时代,和她脑海里残留的那些记忆大差不差。
姜府的人丁不算太兴旺。
除了徐姨娘诞下的庶女姜璃,以及姜父后来续弦的夫人齐氏诞下的稚子姜淇外,就是姜盈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姜流。
姜盈的母亲乃陈郡谢氏出身,虽为庶女,可谢氏乃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族中出类拔萃的子弟众多,遍布朝堂,风光无限,其在朝中声望更是不亚于曾经出了三代皇后的清河崔氏。
所以真要论起来,当了大半辈子国子监主薄的姜父还应是高攀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种的不平等,二人最后才走到了之后夫妻离心的地步。
那年,是谢氏嫁入姜家的第三年。因无所出,便主动给丈夫纳妾,也就是后来的徐氏。再然后,她便向姜父提出和离,愿其允她归家。
可谁也不知道,当时的她已经怀有身孕。
妇人产子本就是生死关走一遭,极为凶险,更何况是一胎双子,胎大难产,好不容易一子一女平安降生,谢氏却因为失血过多,过于虚弱而丢了命。
闭眼前,她满脸是泪,紧紧抓着娘家嫂嫂的手,只求她看在姊妹一场,替她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不要让他们再回到京城那吃人的姜府当中去。
谢二夫人自是流着泪,满口答应下来。
只可惜,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府上下几百人,奴婢仆从更是最会看人眼色的主,谢家不是谢二夫人当家,她话语权小,又只长了一双眼,没法儿处处亲自照看着,能确保兄妹二人不愁吃喝,平安长大,就已然是万幸了。
而回到姜府,那又是另一则旧事了。
说来也凑巧,当时谢大爷和谢大夫人带着一家老小进京接受封赏,谁也不知道,姜流是怎么避开谢家耳目躲进送货的车队的。总而言之,姜流因贪玩到了京城,却意外被姜父撞见,姜父看见那张与发妻有七八分像的脸,当即老泪纵横,再结合如今年纪,心底大概有了猜测。
再后来,姜父亲自动身前往陈珺,言辞恳切地请求谢家允许他的一子一女随他回京认祖归宗,纵使谢家再家大势大,也没有拦着旁人一家团聚的道理。
最德高望重的谢老太爷都发了话,旁人也没了什么置喙的余地。
谢二夫人倒是还想说些什么,被丈夫一瞪,叹了口气,也没了再开口的勇气。
对从前的姜盈来说,从谢家,到姜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性子软弱,不愿与人争抢,又处处忍让,总是低三下四地讨好所有人,就为了让自己寄人篱下的日子能够好过些。
姜府虽人口简单,但却比起人丁兴旺的谢府,那暗里的刀光血影也是不遑多让。
大姐姐姜漓仗着小娘受宠又管家,平日在府里就跋扈惯了,什么东西都要头一份,姜盈归家第一日,就抢了二伯母送给她的珠玉头面。
姜盈不愿与她计较,便忍了,可谁知她却还变本加厉,将歪心思动到了她母亲送给她的翡翠簪子上。姜盈好声好气与她商量,却被她一把抢来,随手扔进了花园的湖里。
她半捂着嘴,笑声尖锐:“此种下等的簪子,二妹妹,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稀罕吧?”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
姜盈在里面不知道游了多久,游到最后,肢体都逐渐没了知觉,姜盈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湖水渐渐涌进鼻腔耳道,她差点死在了那里。
还好枇杷及时喊来了姜流,他跳进湖中,将人捞起。
姜盈病了整整一个月,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在这一个月里,姜流将整个姜府闹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