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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星辉探病窥心迹月主藏情锁心魔（第1页）

广寒宫的冰窖里，太阴星君指尖凝着一缕月华，正替苏桂绾检查新酿的酒坛。她颈间的发丝垂落，扫过他手背时，那点熟悉的温软又让他心头一动。他猛地收回手，转身望向冰壁上自己的倒影——万年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竟掠过一丝陌生的炽热。

“收住。”他低声对自己说，指尖掐了个诀，将那点不该有的悸动与欲念凝成一团银光，死死按在丹田深处。那是他万载修行的戒律，绝不能被这点凡尘心动破了道心。

可当晚风吹过桂树梢时，冰窖的阴影里忽然浮出一个身影——与他容貌有七八分像，只是眉眼间染着化不开的墨色，眼底翻涌着他拼命压抑的欲望。

“你藏得住吗？”那分身轻笑一声，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你看她酿酒时的样子，看她仰头问你问题时的眼神，你敢说你不想靠近？”

太阴星君周身寒气骤起，月光在他掌心凝成利刃：“我乃太阴之主，岂容你这心魔放肆。”

“心魔？”分身缓步走向冰窖外，目光穿透云层，落在正坐在桂树下看书的苏桂绾身上，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这明明是你最真实的念头。你不敢碰她，不敢看她颈间的肌肤，我偏要替你尝尝。”

太阴星君挥出月光利刃，却被分身轻易避开。“你我本是一体，你压得越狠，我便越强。”分身的声音带着笑意，身影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消失在月色里。

而此刻的广寒宫深处，太阴星君捂着心口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银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分身做的一切——那唇瓣贴上她颈间的柔软，那肌肤相触的战栗，那在她血脉里留下印记时的、近乎掠夺的快意。

“你找死！”他怒吼一声，周身月光暴涨。

分身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现，指尖还残留着她颈间的温软，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现在，她身上有了你的印记。你越是想躲，这印记就越是清晰——你看，连月光都在替我们宣告，她是你的。”

太阴星君猛地转身，月光利刃直指分身心口：“我不会让你得逞。”

“得逞？”分身轻笑，身影渐渐融入阴影，“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你压得住一时，压得住一世吗？等她下次抬头看月亮时，她会想起颈间这缕痒意，想起是哪个名字，让她在月光下心跳失序。”

太阴星君站在冰窖中央，周身浮起层层叠叠的银色符文，那是他以万年修为凝结的封印咒。他闭上眼，指尖掐出一个极狠的法诀，硬生生将丹田处那团蠢蠢欲动的墨色欲念往外扯——每扯一寸，他的脸色便惨白一分，银血从唇角不断溢出，滴在青石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你疯了！”阴影里的分身发出惊怒的嘶吼，身影因这剧烈的剥离而扭曲，“用本源仙力镇压我？你会伤到自己的！”

太阴星君不答，只是咬紧牙关，将法诀催到极致。符文如锁链般缠上那团墨色，他甚至不惜引广寒宫的极寒之气入体，任由刺骨的寒意冻僵经脉，只为让那点不该有的欲念彻底沉寂。

“你压不住的！”分身挣扎着，试图冲破封印，声音里带着蛊惑，“你明明想要她，想要触碰她，想要把她锁在这广寒宫……这些念头都是真的！你封了我，就是在骗你自己！”

“闭嘴！”太阴星君猛地睁眼，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冷寂。他抬手按在眉心，将本命月华咒狠狠拍入那团墨色之中——那是他最本源的力量，也是最伤人的禁术。

“啊——！”分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在符文中寸寸碎裂，墨色的雾气被银色符文死死锁住，压缩成一颗核桃大小的黑珠，悬浮在太阴星君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翻涌的、属于自己的渴望，正被符文一点点冻结。

“我会……回来的……”分身最后的声音带着怨毒的笑意，“等你下次对她动心，等你再也忍不住……我就会从这封印里爬出来，替你……把她留在身边……”

话音未落，太阴星君已屈指一弹，将黑珠打入冰窖最深处的寒晶之中。寒晶瞬间合拢，将那点墨色彻底封存，周围的符文层层叠叠盖上去，连一丝气息都泄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靠在冰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月华黯淡了许多，鬓角甚至出现了几缕极淡的银丝——强行镇压心魔，几乎抽走了他千年的修为。

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撕裂般的疼痛，却远不及另一种滋味来得煎熬——方才分身触碰苏桂绾颈间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他的指尖，与那枚墨色桂印一起，成了他用极端手段也抹不去的痕迹。

冰窖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与寒晶深处偶尔传来的、极细微的撞击声。太阴星君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回那片冰封的沉寂里，只是再抬眼望向桂树的方向时，目光里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绝望的警惕。

他守住了此刻的平静，却也知道，那被封印的影子，不过是暂时蛰伏在黑暗里，等着他下一次失控的瞬间。

广寒宫的月色忽然暗了暗，一道星辉落在冰窖外，北斗星君踏着星芒走来，玄色衣袍上缀着的星辰纹在月光下流转。他刚靠近，眉头便紧紧蹙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太阴星君的本源气息，却比往日稀薄了许多，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破碎感。

“你这气息，是跟谁动了手？”北斗星君走近，星纹衣袍扫过落满桂花的青石，带起一阵清冽的星气，“月与星同辉万载，你弱一分，我北斗七宫的星灯就暗一分，当我看不出来？”

太阴星君侧身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冰窖深处：“一点心魔，已压下去了。”

“心魔？”北斗星君挑眉，指尖拂过冰窖门楣上尚未散尽的封印符文，那上面残留的、属于太阴本源的寒气，几乎要冻伤他的指尖，“用‘太阴禁咒’压心魔？你疯了？这禁术伤敌三分，自损七分，你就不怕折了修行？”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太阴星君，望向不远处离去的苏桂绾——月光落在她颈间，那枚吻痕被发丝遮了大半，却仍有丝缕黑气在月华下隐隐流动。

“是为她？”北斗星君的声音沉了些，“五百年前你在她还是株幼苗时，就用本命月华替她挡过天雷；化形时又亲授她法术，连广寒宫的冰髓都舍得给她浇根……我原以为你只是护短，如今看来，是我想浅了。”

太阴星君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戾气，却被他强行压下：“与她无关。是我修行出了岔子。”

“出了岔子？”北斗星君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你我同守夜幕万载，你看她的眼神从何时起变了，我会不知道？当年她刚化形，捧着酿坏的桂花酒来问你，你接过酒盏时，指尖都在抖——那时候我就该明白的。”

他走近一步，星气与月华在两人之间交织，带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我也喜欢她，可我知她是广寒的月桂，是你护了五百年的嫩芽，便只做她的北斗星君，偶尔来送几颗星砂逗她开心。你呢？你连自己的心魔都压不住，还想护她周全？”

太阴星君闭上眼，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喘息，鬓角那缕新添的银丝在月光下格外刺目：“我不会让心魔再出来。”

“用禁术压着？”北斗星君摇头，“那是饮鸩止渴。你越压，它反弹得越狠。”他望向苏桂绾的方向，见她正抬头望月亮，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她颈间那印记，是心魔留的？”

太阴星君沉默着点头。

“罢了。”北斗星君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七颗莹白的星砂落在冰窖门口，化作一道星纹结界，“我替你补层封印，能撑些时日。但你记着，月有圆缺，心有弛张，压是压不住的——你若真为她好，该想的是如何让自己真正静下来，而不是靠禁术硬撑。”

星辉渐敛，北斗星君的身影融入夜色前，最后看了眼太阴星君：“五百年的情分，别到最后，反倒成了伤她的利刃。”

冰窖门口只剩下太阴星君一人，指尖抚过那层星纹结界，星气与月华相融时，传来北斗星君残留的关切。他望向桂树下的苏桂绾，她正低头逗着玉兔，颈间的墨色印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他失控的证明，也是北斗星君口中“藏不住的心思”。

广寒宫的风卷着桂香掠过，他缓缓握紧拳，掌心的月华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