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看她如此郑重,并没有阻止,等她磕完头才道:“起来吧,不必如此的。”
“因为无以为报,只能磕个头先欠着大人的恩情。”周梨笑着爬起来,“真没想到大人还会骑马射箭。”
顾临这时看见她脖子上的勒痕,愈发青紫了些,衬着她的笑容竟有些惨淡。今日若不是他回城时,恰巧遇到那辆受惊的马车,恐怕她就真遭不测了。他垂了垂眸,转而道:“周姑娘,请坐,我有事相询。”待周梨坐回原来的位置,他也跨步坐到了桌前,平安立在门口候着。
快落山的太阳,将平安的影子拉得老长,也将最后的余辉撒进屋内,都铺在顾临的身上,让周梨有那么一刻感到无比安宁静谧。
但顾临开口打破了这静谧:“留姑娘在此,是怕姑娘你再遇险境,还请莫怪,这事只有你家人和陈大夫知晓。和姑娘一起的两位姑娘,也都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
周梨听如此说,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都集中到被害这件事情上,不禁问道:“再遇?知道是谁要害我了吗?”
顾临摇摇头:“那三人只其中一人见过给他下命令的人,但不肯招。车夫也跑了,还没找到。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线索?”
周梨想了想,却反问道:“大人,仁安堂里是不是有问题?来升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来升不是自杀,我才来还掌控不了所有势力。”顾临看周梨的目光变得深沉,“你也怀疑你两次遇险,跟仁安堂有关吗?”
周梨点了点头又问:“是按察使司?”这件案子直接跳过县里去了府里审,永州知府受各方监督,大概不敢独自从中做手脚。但按察使司监督地方刑狱,要不留痕迹弄死一个狱中的人,他们定然知晓内情,不管是否勾连府里,按察使司都逃不了干系。
“并没有证据。”顾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为何认为与仁安堂有关?”
“原本只是我多疑猜测罢了,我那次被掳太巧合了,刚好就在山匪出劫那天,刚好我师父醉酒没来,刚好只认我师父的病人阿瑞突然吃坏肚子,而且那几个山匪明显认得我,只在那蹲守我,我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害我,那次我真的被抓走了,肯定没有人会怀疑那不是意外。这安排得太巧妙了是不是?而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十分了解仁安堂和我的人能做到。”
周梨平静地说着,微微皱着眉头:“我观察了他们好几天,却找不到证据,直到昨天,我在静安寺遇到了阿瑞,他那日腹泻不止,我问了他父母情况,推测是因为他前一日吃的糖葫芦有问题。昨日我遇着他时,他正好看见给他糖葫芦的货郎,那人竟看见阿瑞盯着他就跑了,慌乱中撞倒了人,我才注意到他,那人我认识,是经常去仁安堂卖药的背篓客,我出城看诊那个早上到仁安堂时,他正和李掌柜说话,我进去他便走了。”
“他昨日是暗中跟踪你?”
“应当是的,我知道后便追过去找他,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就遇到那三人了。他们昨日原本应该只是想把我抓走,和上次一样,所以并没有带刀之类的。”周梨顿了顿,“后来要杀我,一是因为有人受伤了,带着我不好跑;二是因为他们头临时改了主意,告知他们如果抓不到活的,就把我杀了。我想可能就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吧,他们的头十有八九就是背篓客。”
顾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跟他有什么仇怨吗?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害你?”
周梨摇头:“我原本猜想是有人要阻止我嫁到陆家,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陆家早已没有娶我的打算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还要害我。”
顾临忽而抬眼看她:“陆家昨日上午,抬了聘礼正式去你家提亲了。”
这下周梨沉默了,虽然都是猜测,但好像更合乎情理了。昨日提亲,陆家必定早几日就在准备聘礼了,所以还是因为婚事,才又对她动手?但是陆家为什么非得娶她?
“你怀疑谁?”顾临问道。
“陆志远的妾室吴娘子有动机,但如此周密安排,少不了李掌柜。”周梨说得直白,又问顾临,“大人是不是怀疑仁安堂有人通匪?”
顾临不置可否,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道:“何出此言?”
“大人以孟书吏为饵,设计抓获来升,就是料定会有人来灭口不是吗?为何要灭口?自然是怕共同的阴谋泄露。大人一上任肯定先要铲除内奸,本就对孟书吏起疑,那日从我口中知道孟书吏自您来后,每日都会来仁安堂,就怀疑到仁安堂了是吗?”
“不错,你很聪慧。”顾临莞尔一笑,赞赏地望着周梨圆而亮的眼睛道。
不知是因为他的夸赞还是他的笑容,周梨突然间心砰砰跳动起来,她赶忙敛眸微微笑了笑,交握的双手不自觉捏得更紧,掩饰了自己的心慌后才道:“大人接下来想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吗?”
顾临垂眸,手指又在桌上敲了几下,抬眼笑道:“不如我们来验证一下。”
周梨好奇道:“如何验证?”
顾临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不过姑娘打算嫁去陆家吗?”
周梨脱口而出:“自然不打算。”
顾临笑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