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说是吃了糖葫芦,因为他自小脾胃不好,我们都不怎么乱给他吃东西,何况家里又穷,也没什么好吃的给他。那日村里有货郎来卖糖葫芦,我没给他买,可他嘴太馋,偷偷跑出去一路跟着那个货郎在村子里窜,那人大概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串。他偷偷吃了才回来的,不敢让我和他娘知道,没成想晚上就吐了,就更不敢说了。还是他娘慢慢哄着,他才说了。”
“那个货郎以前也去过吗?”
王保君想了想道:“就最近来过两回,大概头回来就卖了不少糖葫芦,没过多久就又来了。”
“你们村还有其他孩子吃了糖葫芦不舒服吗?”
“有好几个买了糖葫芦的,但都没有事情,就阿瑞,大概就是他身体太弱了吧。”王保君看周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还一直在关心阿瑞,更觉得有愧,“都是这孩子嘴馋,要不也不至于连累了周姑娘。”
“王大哥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再说我也没怎么样。”周梨确定一根普通糖葫芦不会让阿瑞遭这么大罪,她越发觉得有蹊跷,“这件事不怨阿瑞也不怨你,这只鸡你还是带回去,多生点蛋给阿瑞补补。”
“那可不行,你不怪我是你大度,你要不收下,我心里可过不去。”
周梨见他态度十分坚决,只得说:“那好,我收下。王大哥,你先喝口茶,我去去就来。”说着起身一瘸一拐回了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白色药瓶递给王保君:“王大哥,这个是治瘀伤的药,你有伤的地方都抹抹,好得快些。”
“用不着用不着,”王保君连忙摆手,“我皮糙肉厚的,糟蹋了姑娘的好药。”
“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跟你这只鸡比我可赚大发了。”周梨将药塞给王保君,王保君不好再跟她拉扯,只得接着:“那多谢周姑娘了,你好好养伤,我就先走了。”
“好,我也不留你吃饭了。慢走!”周梨目送王保君出了院门,将鸡提去了厨房。
秀珍利落地将鸡杀了放在盆里,倒了些开水,便拔起鸡毛来,周梨也端个小凳子挪过去帮忙。
郭云走过来说:“小姨,书铺于老板问我你的书抄好了吗?好几个人等着买呢!”
“就那书还畅销得很呢?都在桌上,等我弄完这鸡,去收拾好给你,你刚好带给他。”
“那我自己拿吧!”
秀珍道:“这么着急干嘛,你不在这吃饭吗?”
“舅妈,我不在这吃了。”郭云边说边向周梨房间去,“我早点把书稿带回去给张老板。”
周梨笑道:“他给你什么好处啦?”
“他答应把那写三国的书借给我看。”郭云走进房间,见桌上放着厚厚的几摞书稿,便拿周梨日常装书稿的布袋子,一股脑的都给装了起来,出门招呼了声,一溜烟就跑了。
巡抚衙门在这深夜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顾临仍坐在寝室桌前认真看着案牍,脖子上伤口处结的痂已然脱落,显出淡淡的粉色。
这几日他见了各司的大小官员,大概了解了永安辖内各个地方的人口、土地、兵力以及匪乱情况,晚上驻守安州的布政使司参议岭北道杨鸿才赶来汇报了永安的赋税,可以说要钱没钱,要兵没兵,却几乎县县有匪。
不仅如此,他翻了以往的卷宗,山匪似乎对官府的动向一清二楚,剿匪行动多半劳而无功,寻不到山匪位置,甚至还常常遭到山匪的精准伏击。衙门里有人通匪,显而易见。
平安送完杨道员回来,看顾临还坐在桌前,催他道:“大人,已经三更了,早点休息,明日再看吧!”
顾临头也不抬道:“就睡了,你先回去吧。”
平安清楚他如果回去了,他家大人还不知看到什么时候,也不答话,自顾自在一旁打开衣箱,取出顾临明日出门要穿的常服,忽然看到衣箱旁边的匣子,才想起来忘了提醒顾临抹药,那是那日进城后,那位周姑娘让张进追着拿给他的,匣子里面有个青色小瓷瓶,他已记不清叫什么羊脂膏了,旁边本还放了一锭银子,说是还衣裳钱的。
他拿起瓷瓶走到顾临面前道;“大人,快把药抹上吧。”
顾临闻言接过瓷瓶,问道:“抓回来的几个山匪问出什么了吗?”
“府衙跟卫所交涉了好几日,邢大人才把人带回府衙审问,今日马齐去问了,那边审出来说就是幽州来的,说得到消息知道朝廷新派了人来,他们大王让来给个下马威。”
“消息从何而来?”
“都说不清楚,来这里就是大王下令,那天是他们领头的突然得到消息说确定是从广东来,才分了几波人蹲守在附近几个码头的,但消息来源怎么审都审不出来。”
顾临放下卷宗道:“那为何只单单抓了一个人?”
“他们大王交代了这次要快速行动,不准掳掠妇女。周姑娘是一个叫葛大富的自作主张抓的,说因为是秦皓的相好,秦皓就是卫所的指挥,几年前剿匪杀了他们不少人,他捉了周姑娘要送给他们二大王,他们那位跑了的领头也就没管。对了,葛大富不是这次从幽州来的,他平时就在周边混迹。”
顾临打开瓷瓶,里面是白而微黄的软膏,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他抹了一点在伤口上,感到一阵清凉,沉默了半晌又问道:“咱们衙门里的人都查过了吗?
“我和程顺、马齐无事时都跟他们混在一起,旁敲侧击地问了些情况,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也好好威吓了他们一番,现在主动弃暗投明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三班六房目前看都正常,就是有两人告了几日假了,一个是要娶儿媳妇,一个是病了。”
顾临点头,又拿起来案上的卷宗,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