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吐的小道士突然灵机一动,说:“其实我们骗了你们,我们不是姐弟,我们是夫妻——”话一顿,呕吐声更响。
霁安接收到这微妙的停顿,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其实……我娘子她前些天有了身孕。”
“什么?有了身孕?”
“她是孕妇,她腹中有孩子。”
还没等霁安话说完,村民就像炸开锅一样,瞬间喧闹:“天啊,你怎么不早说她有孩子!”
先前在村口见过的老妪,不知从哪里拄着拐杖,一深一浅地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正趴在霁安怀里呕吐的玉衡。
霁安微微侧过身,挡住老妪探视的目光,淡淡道:“是我们在霜北遇到了一个道士,但我娘子体弱,险些这个孩子就保不下来。幸好在寻亲途中遇到那位道长,他给了我们法袍,说只要她一直穿着,就能安胎到生产。”
王婶夸张地捂住嘴:“原来是这样,那可千万不能耽搁!”
霁安沉重地点了点头。
趴在霁安怀里的少女突然出声,声音虚弱:“原是我对不住大家……还不快扶我回去歇着。”
霁安低头看她,只见她装模作样的踉跄间,身体时不时触碰他的胳膊。他觉得脸有些发烫,连忙扶着她,对众人说:“那我便扶我娘子回去休息了。”
村民这下没有再邀请他们吃饭,反而各个面上的喜庆之色比方才更重,彼此挤眉弄眼,交换着不为人知的信号。
“你们早说是夫妻,早说王衡姑娘怀孕了,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们出来吃饭的。”
“什么意思?”
本来虚弱的玉衡突然抬头,质问:“莫非你们在这饭菜里下毒了,要毒死我们?”
王婶面色一僵,自觉说错话,忙笑着说:“当然不是,王衡姑娘你就安心养胎,不要想多了。”
玉衡点点头,刚欲重新缩回霁安的怀抱,就感受到一道完全不容忽视的视线,狠狠盯着自己。她不用看,就知道是王婶的龅牙女儿——可惜,还没恋就失恋了。
霁安挽着玉衡就要走,王婶自告奋勇地提灯在前面引路。
娘,我来吧。
阿芳突然上前,二话不说接过王婶手中的灯。玉衡一愣,刚想拒绝,就发现阿芳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倒不完全是记恨,反而神色怪怪的。于是玉衡没开口,阿芳便如愿以偿,担任了领路人这个角色。
三人漫步在林间小道,巨大的月光照耀在众人身上,斑驳的树影间跳跃,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不知走了多久,阿芳突然停下,说:“玉衡——”
玉衡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应了一声,手臂骤然传来一阵疼痛,她吃痛回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火光掠过,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锐意令她心口一紧。
阿芳见状,轻轻笑了一声,说:“果然。”
一片寂静,三人都没人再开口。过了半晌,竟还是霁安开口:“你想要什么?”
阿芳听到霁安出声,眼神朦胧地朝他看了一眼,痴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好颜色的男人。”说完,他收回视线,低声道:“你们快些走吧。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就可以出去了。”
玉衡这才意识到,他们脚下的路,与先前走来时略有不同,但差别十分细微,若不是阿芳说破,她根本察觉不出。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阿芳奇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指了指玉衡腰间藏在道袍下的玉佩:“白云观,白云门第三十二代弟子遇险。我看到了。你就是玉贤的师姐——玉衡。”
玉衡如坠冰窖,半晌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阿芳懒得再废话,冷声:“你们走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