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极大,层檐叠院,数不清的小路通向四面八方。不难看出其在霜北城中的尊贵的地位。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屋檐下挂着的素灯零散着逐渐亮起。
玉衡端着药,路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偏院里。
她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出片刻,一少年开了门。
玉衡冲他微微颔首,如同一条泥鳅‘咻’地一下侧身钻入屋内。
“这天也太冷了!”
玉衡放下药罐,围着炉火不住的搓手。
少年目光不着痕迹地略过面前这道士微红的鼻尖,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关上门行至桌前。
玉衡的目光随着少年的动作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开口道:”这是治风寒的药,连着喝两日,你就彻底好了。“
少年闻言面露感激,眉目舒展,苍白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温柔的生气:”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说着少年眉心一皱,略带歉意道,“若是来日小人得以恢复记忆,定将回报道长大恩。”
玉衡哎了一声,无所谓的摆摆手。
她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就离开,现下是一句话也不想和少年多说,深怕再与他有些更深的联系。
了解一个人越多,结下的因果就越多。
玉衡有些庆幸这少年记忆全无,给她省了知道他姓名的忧虑。
名字是最短的咒。当你知道对方姓名的一刹那,你们的因果也随之种下。
玉衡注视着少年喝下药罐里的汤药,目光落在其乌黑的发间,思绪万千。
雪山上她拔出少年纯属心善,谁知会有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直接逼得她一路背着少年阴差阳错进了这赵府……
玉衡视线滑过少年白净的额间,原本纠缠在那里浓重的阴气早已消失不见。
玉衡脑中不知怎得就闪过那张与遗像完全不符的鬼脸和霜北城外那浓稠得快要滴水的黑雾,总觉得异常不妙。
要不……玉衡抬手放上立在身侧的箱笼,手指轻轻叩了叩。
正当玉衡暗忖要不要现在就跑路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唤:“玉衡道长可在?“
”今日府中白事道士要在祠堂一见,还请道长过去一趟。“
玉衡应了一声,转头对少年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静静目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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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黑了。
玉衡跟着婢女一路穿行,不出片刻便又来到了赵家宗祠前。
夜色中的祠堂一如白天高大威严,丝毫不显阴森。
白日里玉衡见到的环绕在祠堂四周的清气,此时在黑色夜幕的衬托下更为明亮,仿佛一团火光,温和而强势的庇佑着他的子子孙孙。
“道长,到了。其余几位道长已在里面尽数候着了。”
玉衡点点头,不疑有他。
祠堂的大殿还是如白日一般,烛火微晃,层层叠叠的牌位上跳跃着数不清的光影。
那口白色棺椁也仍然置于大殿正中。
小小的房间中充斥着香火的味道。
白日里人多倒不觉得,现下偌大的祠堂只有玉衡一人,她这才发现这里虽遍布牌位,中间还放了一具尸体,却仍丝毫不给人幽凉之感,反而处处渗透着温暖明亮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