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并未住进赵宅,不曾听闻什么刺客之事,自然也没有遇到三更。
此行她要嫁往成国,襄王世子是人选之一,成国当今皇帝久病眼看着大限将至,虽说太子之位已立,但各派暗潮汹涌,诸王谁将继承大统仍尚未可知。否则,襄王也不会舍得把唯一的嫡子放到四方城来历练。
穆承锋来赔罪是假,要拉她入局才是真。
前世信王谋反偏偏选在她与穆承锋大婚前日,倘若今世她没有再嫁给穆承锋,他们不会回到封地成婚,那兖州的悲剧是否就能改写?
过了晌午,沈千灯准时带着紫沅、紫泱来到了八珍楼。
“他不肯来,便是要我亲自去请了。”
月初的八珍楼最是热闹,四方城梨园最负盛名的崔枝崔郎君会在八珍楼唱上几出。崔枝出自菱州十三坊的崔家班,自从在四方城唱响名头,可谓是门庭若市,四方馆十天半个月才能等到崔枝登台一回,想请他到府上唱一出戏更是难上加难,不少达官显贵都在这里碰壁。
他就是昨日沈千灯没等到的人。
四方馆大堂里人头攒动,一位眼尖的店小二过来引路:“几位这是来听崔郎君唱戏?”
“是啊,我可是特地从城外赶来,”沈千灯答道,“过几日是我祖母大寿,小哥可知怎么能请崔郎君到府上贺寿,我想哄她老人家高兴。”
店小二回头隔着帷帽将沈千灯打量一番,“小姐您有所不知,春日宴不入府,这是崔家班老班主传下来的规矩,您还是早些另寻其他的戏班子吧。”
“原来如此,多谢。”
沈千灯在阁楼雅间落座,今日八珍楼唱的是《菱州梦》的下半出。相传当年启国的明懿太子在菱州十三坊唱了半出折子戏,不顾世俗求娶身份悬殊的太子妃,最终真情胜过了风言风语,只是这戏文的后半段被崔老班主改做了悲剧,红颜易逝,太子妃最终困囿深宫,郁郁而终。
“舅母从前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说,若非她足够幸运,必定也逃不开这个结局,所以她不曾禁绝《菱州梦》这么唱,只希望天下女子都莫要遇到负心人。”沈千灯在阁楼的看台上轻声说。
面前的案上的茶升腾着热气,还有刚出炉的茯苓八珍糕。
沈千灯尝了一块方糕,这茯苓八珍糕宣扬是美容养颜,在四方城甚受追捧。今日揭开庐山真面,配上一盏爽口的绿螺茶,中和八珍糕的醇厚,滋味果真不错。
“先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是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紫沅道。
“兰因絮果,今生难料,韶光逝,咏桃夭,江南十三坊,玉京薄情郎,余今珠泪洗红妆……”崔枝做太子妃扮相,鬓已星星,唱词叫人肝肠寸断。
“北郎,初见柳絮纷飞,别时孟春飘雪,死生莫要再见。”崔枝跪地虚空握住落雪,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台上飘起梨花作雪,台下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各路打赏。
“谢幕了,紫泱。”沈千灯使了一个眼色。
“我家主子赏银一百两!”
崔太子妃朝沈千灯的方向盈盈一拜。
台下看官纷纷侧目,纱帐后是谁家小姐出手如此阔绰,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爱捧戏子这种事坊间最爱议论,不多时就会在坊间传遍。
这一百两终是打通了门路,让沈千灯进了戏房。
“你们在外面候着。”沈千灯吩咐道。
崔枝只净了油彩妆面,鬓边仍是留有几缕白发,他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奴家见过小姐,谢小姐赏。”
总有富家纨绔爱使银子闯戏房,崔枝已经司空见惯。
沈千灯掀了帷帽直接在上位坐下,冷脸道:“想见崔班主一面可真难啊。本宫姓沈,从江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