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紫沅快步挡在了沈千灯身前。
院中树下依稀有一个黑色身影,没有动静。
沈千灯压下紫沅的手,使了个眼色,独自走上前。
“去拿烛台来。”
今日是初一,跳跃的烛火映着稀疏月色,勉强照亮了此人的面容,是个青年,额头上沾着血污,被钉穿的左肩血迹浸透了衣衫,右手上握着半截箭矢,看样子是已经被他自己拔了出来。
探探鼻息,还活着。
沈千灯伸手捻了一下他的衣裳,沾了满手血。她扯了一处干净的衣角,斯条慢理地把手擦干净,起身道:“抬他进厢房。”
“殿下,此人来历不明应当报官啊!”一记冷眼让紫泱闭了嘴。
“烧热水。”
厢房里,遣散了众人,沈千灯收拾着药箱给青年上药。
“遇到我,算你命大。”
这人身上伤口虽多,好在都不致命,只有左肩被对穿成一个血窟窿,看起来骇人。
他额头上有一处两寸长的擦伤,沈千灯轻轻抖着瓷瓶将药粉撒伤口上,暗自腹诽,可别留疤呀,这张脸,可惜了。
必然是很痛,青年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自离开玉京,沈千灯一路波折不断,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个皇弟因为她的不辞而别又在闹脾气,今日耽搁到黄昏入城,现下才在这宅子安顿下来。
入夜,沈千灯阖上眼,箭矢凌空,流血漂橹。
她死于兖州守城之战,身中数刀,一箭穿心。
成国成还十九年,启国昭宁长公主游历四方城,与襄王世子穆承锋一见倾心,情投意合,传成佳话。
成还二十一年仲夏,昭宁长公主与襄王世子在襄王封地兖州成婚,成婚前夕,太子与信王在成安皇宫叛乱,老襄王护驾身亡。噩耗传回兖州,穆承锋当晚领兵勤王。十日后,兖州城被围。
成还二十一年深秋,襄王妃苦守兖州三个月殉城,距离启国大军来援只差一日。
穿心之痛犹在血肉,沈千灯却在去往四方城的马车上悠悠转醒,似经一场大梦,不过间隔三年,却已是前世今生。
缄默良久,沈千灯才开口,要换小道借南宫一族少东家南宫云檀查账簿的名义入城。
四方城,亦是是四国之城,取四方太平之意,君子之约,轮流执掌,沈千灯自东边来,往北是兆国,往南是百越,今年是由西边的成国掌政。
沈千灯此行说是出宫游历,实则是请了太后旨意去成国和亲,这才明里暗里被使绊子,知道密旨内容的人寥寥。
前世她是亮明身份来访,时任四方使的穆承锋亲自来迎,故而落脚在四方馆。定然是上苍不忍看她死不瞑目,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从第一步入城开始就要做出改变。
她想蹚出另一条路。
心里有事,刚过卯时,沈千灯干脆起身梳洗,顺便去看看她捡的不速之客是死是活。
沈千灯先为他切了脉,脉象平稳许多。
门外传来了紫沅呵斥。
“城卫何时可以私闯民宅了!”
“例行搜查,昨夜有刺客重伤潜逃进中城大街,烦请让路。”
沈千灯心中暗道不好,满屋子药草的味道,赶紧从药箱里折了半炷安神香点上。
又放下床幔,仍是觉得不妥,听着对峙的声音越来越近,紫沅定然是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