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当真踱步过去,悠闲地先烤了会火,让王喜斟了两杯茶,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崔明禾的方向。
呵,“朕”?登基大典都没办呢,惺惺作态。崔明禾心道。
他在距她三步之遥处驻足,居高临下地、玄色身影投下巨大压迫感,语气里含一丝微不可闻的散漫笑意:“还是说,崔大姑娘,如今连一盆好炭也用不起了?”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但崔明禾一点儿也不意外。
只是她颇感稀奇,这年头的暴君在杀人前都要这么温柔体贴地问一声吗?
世道真是变了,萧承懿也真是变了。
这可真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闲着没事儿手贱撕他文章?!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推进护城河里!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狗玩意!
只怪她作威作福惯了,何曾长过记性。
烛火照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沉默阴郁的面孔重叠又剥离。跟从前一样又不太像。
其实早先,崔明禾只当萧承懿是个只会闷头读书的呆子。可时移世易,如今眼前的人掌控着她生杀大权。
把玩着一把金错刀柄,眼风扫过案几上一碟蜜渍话梅,萧承懿忽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你倒还有心思。”
“要不然呢?还得像殿外那些人一样哭丧着脸、夹道高呼吾皇万岁、恭迎陛下您大驾光临吗?”
“再说,”她斜觑来人,“大半夜的,您穿这么一身来我这儿,是怕我死得太痛快还是什么?”
“崔明禾。”
他倏然逼近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朕当真是厌你厌得紧。”
——厌她厌得紧?
崔明禾撩起眼皮瞧他一眼。
萧承懿大概是真的很恨她,以前是。现在也是。还得捎上崔家。
不知道的人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她崔明禾杀父夺妻、当了他萧承懿的负心郎呢。
崔明禾气笑了:“承蒙陛下隆恩浩荡。”
“不过真要论起来,当年您生母当初的身份又不是我杜撰的,我也不算是”
——也不过是添油加醋,在学宫里广而告之罢了。
崔明禾话说到一半,见萧承懿渐渐收敛的冷笑,便识趣地没说下去。
说起来,她之前看不惯萧承懿,后来“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归根结底还是源于这人泥腿子出身。
萧承懿的生母浣衣女出身,当年被老皇帝下扬州看中,做了一场飞枝头变凤凰的梦。只可惜老皇帝过了新鲜劲就把她抛诸脑后拍拍屁股独身回了京城,自此留下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