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中,一滴热泪从眼角溢出。
夜风涌动,不再有颤动的身躯上忽飘落一张黄文符咒。那人在竹园提笔落符的模样清晰浮现,符纸燃起青烟,随即温柔地包裹住他残破的身躯:
“此番路程艰险,定要平安归来。”
客栈内,众人默坐桌前。
一位店小二敲门而来,他上茶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同样的缝合线道:“客官小心烫,我们楼主最讨厌粗俗之人,就像那些想偷他花种的修士,窥觊楼主之物,结果只会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言毕,他眯着笑,匆匆离去。
一副画作忽从偏房高处掉落,陈上华走上前道:“这是。。。。。。”
他将画作放置在众人面前,画作尽是青灰,中央一株异色曼珠沙华,花蕊深处点着几星惨白,似人眼瞠。花茎细长无叶,根须诡异地缠绕着一截焦黑手骨。
陈上忆看见画幅顶端题狂草,下意识念了出口道:“红为魂,烟为寿,一晌贪欢,万劫不覆。”
字迹癫乱,笔画拖长如刀痕。
李童团看了几眼便转过头,心慌道:“好诡异,实在令人不适。”
双玲细观,仿佛看见半张人脸从烟雾中出现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人脸?”
全相闲立即拿开画作道:“此怪诞之物不应拿出来的。”
全相闲道:“这副画作我尚未加入玄门前便曾听闻过,此画为某邪祠秘藏,画师以人血调色,绘成后不知何因自刎而亡。传闻,此画之中,猩红之花会随观画者的呼吸缓缓开合。”
他一面说着,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画上焦骨道:“听说画师每杀一人,就折一节指骨埋进花田。这画怕是用了真骨磨粉。”
然而,那截指骨断裂处的花纹,与全相闲左手小指旧伤的形状分毫不差。
李童团道:“可是这花,方才花外楼外我眼尖看到过同类。”
全相闲在画作上盖上幕布,道:“那是因为这位画师正是花外楼的楼主。花斑夫人。”
他推开门,任由庭院那头漫天花浪汹涌而来,徒手接住一片血珠花道:“传闻百年前某位富商因爱慕花斑夫人,不惜一切地置入这片山谷天坑,特意为他建起这座花楼。”
花斑夫人就如同花外楼不谢的绯色风暴,席卷过处,无人生还。传闻他肌骨生香,一呼一吸间能令枯木重绽。
战乱那年,有个男童蜷缩在尸堆里,周身却开满不凋的花。
“怪物!”流民嫌弃地捂住口鼻后退,又在不经意嗅到那缕能镇痛疗伤的奇异花香后,狰狞地扑上来撕扯他的衣襟。
他试过剜肉剔骨,可花息仍从伤口渗出。
他试过烈火焚身,反烧出满城馥郁。
最终,他用绣着曼珠沙华的绸缎裹住全身,多年掩盖,假死逃亡,取名“花斑”。
手中血珠花随风而去,化作一缕青烟。
全相闲道:“大抵就是这样,数百年来花斑夫人已成传说,有人说他从未存在,有人说他早化一缕亡魂。直到现今我看见这副画作,我敢肯定,花斑夫人一定还活着,甚至会在明日晚宴中随他的兄长出现。”
霎时,窗外忽有枯枝断裂声。
陈上忆玉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紧张面容道:“谁?”
全相闲上前查看,却惊道:“年七!”
李童团闻言站起身,冲出门时,年七正抬手接住一片坠落的玉兰。那花瓣触及他指尖刹那,瞬间褪色,蜷缩成灰烬。
“……年七?”她颤声唤道。
年七缓缓抬头,原先眸中血色褪去,唯有两点金芒漂浮在深蓝里,他道:“我在。”
在众人质疑下,年七用“无事发生”概括了方才所经。至于手中龙剑,他只能用摇头和沉默来面对,或许因浑身确实无伤痕,众人不好再过多追问。
恰在此时,玄门信鸽穿雨而至。坠落的玉兰花瓣被双玲凌空截住,代表掌门已知晓此事。
双玲道:“既如此倒不必过虑了,方才我了解过花外楼唯东侧小径可入,那还有一户客栈。我们可以分为两路,上忆、全相闲和我先行前往,可以从那边第一时间察看来客虚实。”
全相闲点头道:“我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