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双玲的呼喊被烈焰吞噬。
陈上华强忍着不适踏火而行,每步都在焦土上绽开冰霜,诡异的是,兰明鬼火竟为他让出一条小径。
青瓦檐上,全相闲收拢折扇,扇骨敲击掌心的节奏忽急忽缓,道:“先天剑骨竟能驱使兰火?当真有趣得紧。”
陈上华每深入一步,后颈便灼痛一分。当他终于拨开扭曲的火幕时,只见年七已被黑雾完全吞噬,另一道身影仍旧辨不清。
三人会面之际,兰火轰然迸发,热浪将整条长街的屋瓦掀飞,全相闲飞身跃下将双玲揽过。
兰火强烈复燃,几乎吞噬了大半个上春镇。镇内寒风骤过,不过仅维持了几秒后忽而消失。
双玲颤抖着望向火海道:“师兄。。。还有师兄。。。”
全相闲拭去她额间细汗,温声道:“没事的,相信他。”
不经意间,全相闲袖口飘出一片血色山茶花,双玲刚瞥见,他便含笑挡在她跟前,指尖弹出一缕黑丝将花瓣切成两半,一半焚毁,另一半飘向远方某花楼。
事后半晌后,废墟中玄门弟子只找到了陈上华一人的身躯。幸存者中,一位孩童举着墨衣少年遗落的山荷叶花瓣,向双玲追问他的去向。
孩童踮着脚,脏兮兮的小手高举过顶,掌心里躺着是剑穗上半朵被血沁透的山荷叶。
“姐姐,”孩童拽住双玲的袖角,“神仙哥哥给我的,你吃吗。”
他摊开另一只手掌,露出三颗沾血的桂花糖道:“神仙哥哥说…说要是害怕得想哭,就吃一颗。”
双玲笑着揉乱孩子的发道:“谢谢,姐姐不用了,留给自己吃吧。”
待孩童离去,双玲望着那片血山荷叶出神。唤名年七的少年分明救了很多兰火中的人,恐怕传闻真假,唯有自己亲赴后山篁竹才能验证。
·
暮色四合,湖畔老树秋千在风中轻晃。青衣女子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衣襟。
“柳青姐!”小伍跌跌撞撞跑来,声音带着哭腔,“师父他。。。。。。”
许久后,乡芙城内华灯初上,歌楼琵琶声穿透雨幕。唯有年七一人独自蜷缩在屋檐下,身下的血水在雨水中晕开,远处欢声笑语传来,却与自己毫无关系。
“拿着。”
陈上华撑着油纸伞走来,掌心躺着一只青瓷药瓶,他道:“是我没有保护好楠知,但你也不可以身冒险,青儿会作何感想?”
年七没有接,他盯着掌心溃散的黑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些肮脏的力量,竟成了此刻唯一能救人的东西。
他下意识摸了摸剑穗上干枯的山荷叶,是那人留下的唯一念想。
待陈上华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年七闭目陷入回忆:
多年前,躲在竹篱后的小女孩天真地问道:“娘亲,为什么他穿得破破烂烂,也没有人替他更衣啊?”
妇人惊恐的拖拽声刺耳道:“别看那妖怪!”
年七蜷缩在雨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青石板上的裂缝。九岁那年的腐臭味似乎又萦绕在鼻尖,师父死在面前,被挖开的坟冢里空荡的寿衣,还有那些砸在身上的石块。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将到何而去,似乎年七从小就被寄托在竹园,与他说话的唯有一位白发老者,人称悼亡叔。
老者总会笑眯眯地教他剑法,直到九岁那年,师父的尸体在竹园摇椅上慢慢腐烂。他盯着那双生出尸斑的手,第一次明白:
原来死亡会发臭。
原来自己也会饿。
恍惚间,师父临终话语在耳畔回响道:“乖徒啊。。。若到绝境,便学你父亲以血饲剑。待天命轮回时。。。”
话音未落,尸身已化作黑雾消散,唯留一把悼亡斜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