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她的厄运从她呱呱坠地的那一秒伴随至今。
她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在她出生前就已然离世,自然没什么深刻印象。
而她母亲的子-宫,延续外婆和外公意志,把“必须爱着她的弟弟”这个观念,如同瘟疫,如同DNA,如同剪切不断的脐-带。
根深蒂固地遗传给了她。
即使她母亲病重离世多年。
她每次想要反抗和逃离那个男人。
身后像是被母亲紧紧环抱,被她的手有节奏地拍着臂膀,耳边传来轻哄的儿歌哼唱。
母亲说:“小沉乖,听话好吗?不要让妈妈为难,不要你舅舅不高兴,你应该爱他。”
自这天起,姜沉一旦想到拒绝母亲的请求,可能会失去唯一的爱,就让她感到万分焦躁。
她得到的仅有的爱,同牢笼般锢住她,操控她的爱和人生。
于是姜沉偃旗息鼓,于是姜沉逐渐顺从,于是姜沉麻木地继承她母亲的思想,去满足舅舅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她比任何人都痛恨她的软弱,她的无能,可记忆里只有她的母亲会抱紧她。
“小沉,你的眼睛才刚刚康复,不能这样,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没办法帮你擦干净眼泪了。”
这次小季不再柔和,被焦急占据,又掺杂些无力。
“好。”
姜沉抬手胡乱抹干眼泪。
尽量不再去想她的过去。
陈银川那些话又挥之不去。
所以才是“不健康”的爱吗?
拥有那样的过去,孕育出来的不可能是一份健康完整的爱,可能连“爱”都算不上,是吗?
或许是的。
小季救助她,看见她,接住她,支持她,不评判她。
她毫无招架之力,没有人能拒绝一份温暖的安全感,至少她做不到。
她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然后,她的焦虑依赖慢慢由母亲转移到小季身上,所以得知它不告而别那天,她焦躁到把十根手指甲咬得坑坑洼洼,眼泪掉个不停。
“小沉。”姜沉的思绪被打断,坐起身循声望去。
门口的大白机器人全速调动脚下吸尘器的速度,滑稽地调整方向朝她赶来。
小季怎么把它控制权抢来了?
这个机器人没有手脚,就是一个直挺挺的圆筒,它准确无误停在她面前,贴近她,急迫撞了几下她的腿。
不疼。
姜沉疑惑更甚。
“怎么了小季?”
“小沉,我想抱你,可以吗?”
场面一下变得十分诡异,诡异到温馨,一位妙龄少女站起身,张开双臂环绕一个丝毫看不出半分人样的机器人。
机器人没有眼睛,但是姜沉就是觉得它在看她,那抹注视感分分秒秒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姜沉终于明白。
AI不需要拥抱,一直以来需要安慰和拥抱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