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不教。”谢玉只是嗤笑继续凝心聚神,目光随着笔尖移动,又不时将草纸远离,借着屋外傍晚的柔和光线观察纸上的笔迹走向,再根据走向进行修改。
大功告成时,谢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轻轻弹拨了一下又仔细地收回衣袖中。
谢玉打小不识字,谢家也没这银钱供家里这几个孩子去县上的学堂识字。但要说这照猫画虎的功夫,她算得上是炉火纯青,谁看了不赞一句匠人。
她又回到自己屋里,拖出个箱匣,挥走上头厚重的一层灰,拿出一件压箱底的衣裳。
那衣裳低调而华美,用料扎实,柔软的面料上用银丝勾勒出竹叶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织者的情感。
稍一扭头便能发现身后尾随了个跟屁虫,好奇地瞅着她的动作,像是真诚地想要学习一门手艺。
谢玉低着头摩挲着衣裳上的纹样,总是勾着的唇也跟着压了下去。
这样便算的是准备过半了,剩下的还需等那票售罄,搞清楚池塘里的鱼有哪些才好下手。
*
却说这鱼儿上钩后的一早,谢玉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了东西,刚踏出院子,就听见旁边几个女人围在一块儿讨论些什么。
其中一个壮实的中年妇人看见谢玉,就招呼她到跟前。
“哟,小玉姐出门买卖东西呢?”
这是邻家的李大娘,平时也跟着谢宝儿一同叫她一声“小玉姐”,只因知晓谢玉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属实不容易。
“是的,大娘,”谢玉掂了掂手里的包袱,面头是件旧衣裳,“家中旧物。”
李大娘并不多问,只是跟她谈论起了镇上新来的那人,“听说镇上来个瞎了眼的道士,就住在南边的巷子里头,小玉姐你听说了吗?”
“自然是听说了。”
旁边的张姐接上话头,“切,一个瞎了眼的道士有什么好关注的,不如盯着隔壁那王家。”
“瞎了眼,不说明更好……”大娘停顿片刻,意有所指。
他们东边这群人向来消息最灵通。这十里八方,但凡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人和事儿,只管往这来打听,光是李大娘和张姐便能给您说道清楚。
毕竟这是他们谋生的手段。
听闻东巷人家祖上还做些正经生意,再不济也到县上做做佣工,赚点银钱。
但近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带来了繁重的徭役,祖上的积蓄变成了官老爷们指缝里头的油水。
天高皇帝远,大越皇帝的手也伸不到南水县来。
为官的不义,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给他们添些堵也不为过吧。
东巷这群人大事不敢干,只敢摸摸官老爷的裤腰带和少爷小姐的珠宝饰物。
代代流传,倒成了东巷出了名的手艺,成就了南水县贼盗频发的“名声”。
比起百姓暴动,县衙那群小官倒是愿意多上那么几起小偷小摸,因此只要县官的顶头上司不找上门来,他们也就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将能保住脑袋上的乌纱帽就好。
从干起这个行当开始,谢玉便与东巷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至于这道士,谢玉并不打算与她们“抢生意”。
她也向来只有家中揭不开锅时才会去干上一单,“各位大娘姐姐们,你们先聊着,我去街市那儿了。”
在她走后,几道声音自她脑后隐隐传来,似乎在讨论昨日的那场大戏。
“安永阁”“李老爷”“春泉”这几个零碎的字眼闯进她的耳边。
谢玉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赶着脚程朝目的地走去,早日将昨日的货出手便能早日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