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一个面容严肃,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身上。“早川教授,我的老朋友。”三浦拖长了调子,像在品尝一个有趣的词汇,“你的《镰仓血案》系列,考证之严谨,令人叹服。只是…”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着早川教授握着餐叉微微发抖的指节,
“现在坊间总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质疑你对源氏幕府时期那份关键卷宗的引用…‘学术污点’,啧啧,多么刺耳的词啊。就像上好的和服沾了墨渍,再怎么洗也洗不掉,痕迹总在那里,不是吗?永远洗不掉。”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早川教授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三浦,却没有反驳一个字。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风掠过屋顶的呼啸。
三浦的目光滑向下一位,一位穿着得体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伊藤编辑,”他脸上堆起假笑,“你从作家转行成编辑以后,你的眼光,业内谁不称赞?总能从沙砾里淘出金子。可惜啊,”他叹了口气,假惺惺地,“再好的金子,也怕遇到更贪婪的矿主,不是吗?听说你最近又发掘了一块璞玉?光芒耀眼啊。”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坐在稍远处的今沢由里,“小心了,伊藤先生。眼光再好,精心培育的猎物,也可能被更强大的猎人…轻易夺走。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呐。”伊藤编辑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餐巾,指节泛青,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接着,三浦转向餐桌对面一位妆容精致、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忧郁的女作家。“田中纱良小姐,”他的语调忽然变得轻柔,甚至带着点过分的亲近,让田中纱良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你的爱情悬疑,总是那么缠绵悱恻。那些惊心动魄的转折,那些为爱痴狂的角色…灵感是否来源于某些切身的体验?”意味深长地停顿,欣赏着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靠枕头上位得来的才华,终究是镜花水月,好看却易碎。”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全桌人都听见,“我书房里,恰好收藏着一些别人给我的非常‘有趣’的私人信件…那文笔,那炽热的情感,啧啧,稍加润色,或许就是一部轰动文坛的‘秘史’新作?您觉得呢?”
田中纱良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手中的银质汤匙“当啷”一声掉在瓷盘里,清脆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今沢由里身上。语调难以捉摸:“今沢小姐,你的《无声的证言》,居然获得了直木赏提名,了不起。构思精妙,对人性的挖掘也很有深度。”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可惜,年轻人还是太理想化了。真正的罪恶,往往源于最原始的欲望…和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他意味深长地盯着由里。由里心里猛地一沉,她把头低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淤泥,沉甸甸地淤积在每个人的胸口。毛利小五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举起面前的红酒:“三浦先生真是…博闻强识!哈哈,来来,尝尝这个鱼,新鲜得很!”他的笑声干巴巴的,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突兀而尴尬。
毛利兰担忧地看了一眼父亲,又望向桌的今沢由里,眉头紧锁。江户川柯南则安静地坐在小兰身边,镜片后幽暗的眼睛默默观察着餐桌上的每一个人,将那些愤怒、恐惧、屈辱和隐藏的恨意尽收眼底。
这根本不是在举办聚会,他是在玩火,在刀尖上跳舞。享受着用言语剥开他人伤口,欣赏他人痛苦的过程。柯南的目光最终落回三浦那张挂着得意笑容的脸上。
大家在僵硬的氛围里享用完了这一桌精美的饭菜。三浦导演提议今晚各位先休息,明天再开始谈论他要拍摄的新电影。
等大家都回到安排好的房间以后。
窗外风势陡然加剧,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厚重的丝绒窗帘被风鼓动,不安地起伏着。
突然,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光线剧烈地明灭跳动,像垂死之人的喘息。随即,“啪”的一声脆响,整个餐厅,连同走廊的一部分,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惊呼声立刻响起。
所有人的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
“停电了?”
“管家!黑岩管家!”
短暂的混乱中,管家黑岩辰次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是主线路被风刮断的树枝压到了。备用发电机已启动,会优先保障书房、主楼梯和部分走廊照明。请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检查线路。”
几秒钟后,走廊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亮起了昏黄、但足以视物的应急灯光,像一条微弱的光带,指引着方向。餐厅里依旧黑暗,只有几束手电光柱在不安地晃动。宾客们低声议论着,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恶劣天气。
就在这人心浮动、光线昏昧的短暂间隙,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猛地撕裂了别墅内压抑的空气,从二楼深处——三浦宗一郎的书房方向传来!
“啊——!!!”
那叫声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痛苦和恐惧,尖锐地持续了一瞬,又戛然而止。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在这恐怖的叫声面前屏住了呼吸。
“是三浦先生!”田中纱良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