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安室先生!”由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甚至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裙角,身体转向安室透,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一丝后怕,“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安室透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怔,刚才强行压下的内心波澜还未完全平息。他转过头,紫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看向她:“嗯?由里小姐,为什么突然道歉?”
“就是……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由里的脸颊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红,语速加快,“关于您的朋友,还有……那种替代作用的推测。我、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太冒犯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但那份懊恼和真诚的歉意却无比清晰,“我……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看到一些细节,脑子里的分析就停不下来,忍不住就说出口了……这其实是个坏习惯,我的朋友总说我像是在做人物侧写,不考虑别人感受……”
她垂下头,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自嘲和深刻的教训感:“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我也慢慢懂了,不是所有的观察和分析都需要说出来,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适合分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边界和不愿被触碰的地方。我刚才……好像又不小心越界了。”
她抬起头,双手合十,直视着安室透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带着恳切。“安室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安室透静静地看着她。赛场巨大的欢呼声浪在他们周围翻滚,但这一刻,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她话语里那份真诚的懊悔和努力改正的决心。
她脸上的红晕,眼神中的慌乱和恳切,揪着裙角的小动作……这些细节都在强烈地传递着一个信号:她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她对自己的“冒失”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为此感到困扰。
‘原来如此……’
一个念头在安室透心中悄然浮现。之前那份因她精准判断力而升腾起的强烈警惕,被眼前这副真实的歉意又带着点笨拙的模样冲淡了许多。
她的剖析能力确实惊人,甚至能无意识地触及他内心最深的隐痛。
但她的动机……似乎并非出于刻意的试探或别有用心,而是源于她作为小说家近乎本能的观察和分析习惯,以及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冒失”的善良?
她并非恶意戳人痛处,而是真的在分享自己的看法,甚至在发现可能伤害到别人后,会立刻感到恐慌并真诚道歉。
就像一个拿着锋利解剖刀的孩子,拥有精准下刀的能力,却尚未完全掌握这把刀的分寸和可能带来的伤害,并且会在不小心划伤别人后,吓得手足无措地道歉。
“由里小姐,”安室透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安抚的意味,他脸上那略带疏离的完美笑容也软化了几分,显得更加真实,“你完全不必道歉。”他看着由里依然带着紧张的眼睛,语气认真,“你的分析很有趣,也很……独特。并没有冒犯到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紫灰色的眼眸深处,那份属于波本的锐利审视悄然退后,属于“安室透”的温和包容占据了上风:“就像你所说,这只是一种基于观察的推测。你能意识到言语的分寸并为此道歉,恰恰说明了你是个懂得尊重他人边界的人。”
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带着点理解的无奈,“至于‘冒失’……有时候,过于敏锐的观察力本身,确实会带来一些沟通上的小麻烦,对吧?”
由里听到他的话,尤其是那句“并没有冒犯到我”,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睛也恢复了明亮:“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安室先生的理解!您真是太大度了!”
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刚才真的吓死了,生怕自己又搞砸了。”
看着她这副毫无城府,情绪直白地写在脸上的模样,安室透心底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也松开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喧闹的赛场边,他可以暂时放下对“波洛顾客今沢由里”背后可能隐藏目的的深度怀疑。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拥有强大心理学知识、性格有点冒失的普通人罢了。’
这个判断暂时取代了之前的部分怀疑,虽然她的能力依然值得警惕,但她的动机和行为模式,似乎更符合一个沉浸在自己专业领域,偶尔会因直率而闯祸的小说家形象。
“好了,”安室透适时地将话题拉回赛场,指了指下方,“看,热身结束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让我们专注享受这场顶尖对决吧。别忘了,我们可是要好好分析的哦。”他恢复了之前略带调侃的“教练”口吻。
“嗯!”由里用力点头,脸上是纯粹的期待和开心,刚才的尴尬和懊恼仿佛已经完全消散在热烈的赛场氛围中。她望向球场,眼神专注。
为了好好做记录,她还专门带了平板,以便看实时赛况和回放。
安室透也重新将目光投向球场中央,选手已经就位,裁判准备抛硬币。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身旁由里放松而专注的侧脸。
警惕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形式。但此刻,他愿意相信她道歉的诚意。这位小说家……确实是个复杂又有点麻烦的观察对象。
不过,至少现在,她展现出的,更像是一个值得他暂时放下部分防备的有趣普通人。比赛开始了,真正的网坛巅峰对决在眼前展开,而安室透心中那场关于今沢由里的评估,也暂时进入了一个新的、相对平和的观察阶段。
‘直接接触这位与桐生悠人有关的知情人,拉近关系,获取她未告知公安的情报,似乎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方向呢。’